再想到盧騰隆的性情,與盧希寧好似也相差無幾,納蘭容若又不那么確定了,斟酌著說道“聽說盧姑娘自小讀書,姑娘沒讀過茶經,還是,平時都在讀別的書”
盧希寧剛來時,曾說過她不是原身,李氏與盧騰隆都急了,以為她撞了邪,去請了神婆子,還有薩滿法師來又唱又跳趕走邪祟。
薩滿法師她覺得跳得很有趣,神婆子就不好玩了,畫了道符后念念有詞,把符燒成灰兌水讓她喝。
盧希寧當然死活都不肯喝,被李氏招呼人按住她,強行灌了下去,惡心得她差點連苦膽都吐出來。
聽李氏的意思,若她繼續打胡亂說的話,還要請更厲害的人來驅邪。盧希寧吃足了苦頭,絕口不提自己的來歷。
盧希寧迄今為止也沒有弄懂,她究竟是記憶轉移還是記憶得到了儲存。科學家一生投入科學研究,大多都默默無聞,到死時依舊一事無成者數不勝數。
就好比她一樣,研究最尖端的神經科學,可能窮其一生,也得不到結果。
對于納蘭容若的問題,盧希寧也深感為難。說出來吧,一是怕他不信,二是他也灌她符水怎么辦
可她又實在是不大會撒謊,只撿了自己會的說道“我沒有讀過茶經,經史詩詞都不會。平時讀些幾何數學之類的書,納蘭公子若是不信的話,可以考考我。”
就算是大家閨秀,識字的也并不多。家中請西席教女兒家讀書習字,大多也只讀些女戒等書,頂多再學些詩詞陶冶情操。
納蘭容若斷沒有想到,盧希寧居然讀艱澀難懂的數學幾何。見她神色期待,躍躍欲試的模樣,忍笑說道“姑娘真是與眾不容,我相信姑娘,不但相信,還佩服得緊。我的算術不好,萬萬不敢考教姑娘。”
盧希寧聽納蘭容若相信自己,頓時大松了口氣,笑盈盈說道“你也不用謙虛,你的詩詞我也讀不懂。不過聽我哥說,詩人詞人都是因為郁郁不得志,才會寫詩詞托物言志。你出身好,家世好,長得也好,什么都好,你是因為什么呢,是因為感情嗎”
盧希寧頭皮被瞬間繃緊,她覺著只要五官一動,頭皮就會呲一聲裂開。
透過銅鏡,盧希寧看著李氏咬牙切齒,帶著狠勁的臉,她剛準備說話,李氏說道“千萬不能散掉,御前失儀可是大罪,咱家再也遭受不起任何的風浪。”
盧希寧便閉了嘴。
李氏對著銅鏡左右瞧了瞧,盧希寧生得美,一雙美麗的丹鳳眼,眼尾平時只上揚,現在崩得緊了,眼尾仿佛要飛了出去,秾華之外多了幾分凌厲。
選秀要見帝后,看上去比皇后娘娘還要有氣勢,李氏感到不妥,刷刷刷解開了盧希寧的發髻,梳得松了些,她烏鴉鴉的黑發又不聽話往下垂落。
李氏左右為難,忍痛下定決心,揚聲喊道“張婆子,去把我屋子里的頭油拿來”
盧家是鑲白漢軍旗人,當年在先帝進關后,分到了紫禁城東邊二進帶跨院的宅子。李氏住正院,盧希寧住東跨院,側室與兒女住西跨院。
張婆子是東跨院唯一的使喚下人,興許在忙別的事,等了許久都未聽到她的回答,李氏便坐在妝奩臺邊等。
盧希寧不說話,李氏也習慣了她的沉默,跟著不說話,只直直盯著鏡子,半晌后突然咦吁長嘆一聲“當年家里也仆役成群,哪需得我這個主子等”
李氏接下來的話,盧希寧這兩個月聽了多次,她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早就能把她的話倒背如流。
盧希寧手指輕輕點著膝蓋,附和著李氏的節奏“曾是一品封疆大吏的盧家,自從主心骨一去,竟然敗落到如此境地,造孽喲”
一品封疆大吏是原身的阿瑪盧興祖,在七年前就已經去世。盧希寧聽張婆子說過幾嘴,他是因為鑲白旗的旗主,四大顧命大臣之一的蘇克察哈失勢,被康熙訓斥,辭官回京后自殺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