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罕蘇跟著森穆特一起,將目光轉向兩段殘垣。他那張臟兮兮的小臉上,烏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滿了渴求的光芒。
“森穆特大人這些符號都是什么意思”
在罕蘇的認知里,這些都只是符號,和艾麗希教給他們的那些用來表示數字的符號都是一樣的。
森穆特耐心告訴這孩子這些都是文字。
“是在講一個好玩的故事嗎”
森穆特淡然搖頭“不,相反,它很無聊。”
這兩段一模一樣的文字,是先代法老們向神明祭祀時的祭詞,萬一法老身體不適,需要由祭司或者神官代替宣讀,因此才特別制作了一個“僧侶體”的版本。
罕蘇烏溜溜的眼珠在兩段殘垣上轉了幾圈,孩子的好奇心來得快去得也快,瞬間他就不關心了,轉而望向森穆特
“森穆特大人,如果我想給我阿爹留句話,說我出去玩,日落前回來。但我一時又找不到能幫忙傳話的人,我該怎么做”
他那位老爹卡拉姆是個執著于干活的,對罕蘇一向是“放養”,但是找不到兒子了又總是干著急。
森穆特此刻滿腦子都是關于文字的事。
他將意識完全集中在兩個表達上出去玩,日落前。
出去玩離開,不會太遠,在附近,不用掛懷
日落太陽離地平線還有一段距離
他甚至閉上雙眼冥想了片刻,再睜眼時,大祭司眼里終于有了些神采。
他在地面上繪制了兩個簡約的符號,一個代表“出去玩”,是一雙腳正在邁動的形象,另一個代表“日落前”,一輪圓圓的紅日懸在地平線之上,兩枚虛幻的弧線預示著紅日下沉的方向,與“日出”相區別。
這是在圣書體與僧侶體中都存在的表意方式,森穆特只是把它們都提煉出來,用最簡潔的畫法表現出來。
然后他把畫法教給罕蘇,并且要求這孩子先去和卡拉姆約定清楚,這一對符號的意義,再用這個給卡拉姆“留書”也不遲。
罕蘇笑嘻嘻地答應了,沒過多久他又跑來。
“大祭司大人,婦人隊的阿媽們也想要拜托您想一個符號”
森穆特一聽,竟然是來任務了,趕緊打起精神聽罕蘇描述。
原來專門負責做飯的阿媽們,今天晚上會做點好菜犒勞大伙兒,但是好吃的數量總是有限,阿媽們想要立個規矩先到先得。
森穆特思索了一陣這是一個相當復雜的概念,比“出去玩”“落日前回來”要復雜得多了。
他將圣書體與僧侶體這兩種象形文字中,但凡能夠沾邊的表達都想了一遍,始終沒能找到一個妥當而又簡便的符號。
等候在森穆特對面的罕蘇同時感受到了大祭司內心的煩亂,忍不住也學著大人的樣子,皺著眉頭,背著雙手,低著頭來回走來走去,這副姿態與森穆特此刻一模一樣。
森穆特一時間失笑,自然明白自己對他人情緒的感染與控制能力似乎比以前又有所提高。
他搖搖頭,隨意在面前書寫用的石板上用白堊畫了一個符號。
罕蘇一見大喜“大人,先到先得,就是這個了嗎”
男孩飛快地捧起石板,撒腿就跑。
森穆特在罕蘇身后喊他,要他把石板先留下來,罕蘇卻笑嘻嘻地說“大人,不用費事,我只要讓阿媽們記住這個,她們就能以此教訓所有的阿叔們,誰都不敢忘”
罕蘇靈活,瞬間跑得完全沒影。留森穆特一人在原地,一動不動,就像一尊殘垣斷壁中完好保留的石像。
剛才罕蘇的話,令他陡然悟到了點什么,卻又混沌含糊,一時想不清楚。
他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直到日頭西斜,將他的身影拖長。
突然,森穆特身邊,薩卡拉的廢墟之上,飛鳥迅疾無比地一飛沖天,野兔歡快無比地四處縱躍,婦人隊精心飼養的羊羔們蹦蹦跳跳咩咩直叫附近正在收工的民伕們更是紛紛直起身,相互看著對方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