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國家的頂部宗族團結起來后,可以和政府打擂,甚至扳倒政府;但個人的力量再強大也不可能去和國家對抗。
禹國政府在國內擁有最高管理權,除政府以外的一切個人、組織都處于絕對的弱勢地位。
姬方縉改革初期,宗族、列國紛紛抨擊這一制度,認為政府失去了約束,必然導致權力的濫用。
常有外媒在采訪宓茶時,詢問她對改革后的禹國的看法。如果沈芙嘉在旁邊,她會替宓茶接過這個話題。
所有人都認為,百里女王是最恨禹國改革的人,因為這項改革,她家破人亡、逃命它鄉。
宓茶的確恨姬方縉,但沈芙嘉有無數次看見宓茶在收看禹國的新聞,女王的辦公室里留著禹國每一年大會后發表的計劃、擬定的草案。
沈芙嘉從那些排列整齊的禹國計劃書中可以看出,作為國家元首,宓茶的內心深處是羨慕著禹國、羨慕著他們如今的體制的。
這樣的話宓茶絕不會訴之于口,一旦她對禹國的政治表達了一絲一毫的肯定,堯國的宗族就會像跳蚤似地全部跳起來,百里族也會無比寒心。
正因如此,在這個問題上,沈芙嘉能代替宓茶回答就代替,當她不在的時候,宓茶也只是寥寥幾句,或是直接明說“我不想討論”。
“我知道。”沈芙嘉明白童泠泠的意思,“但現在的情況,我們沒有精力去管其他事情。”
風雨欲來,在這個時候去整頓國內宗族無異于自斷臂膀,倒不是她們指望著宗族能為這場即將到來的大戰做出什么貢獻,而是擔心觸碰宗族利益后,國內又會爆發一輪內亂。
沈芙嘉有預感,這會是一場別開生面、與眾不同的大戰。
這二十年來,姬方縉變了許多。
從前的他眼神睿智,自信健談;姬凌玉死后,姬方縉依舊一心撲在公務上,可他全身的氣質變得陰沉、渾濁,散發出朽木般的酸腐味。
沈芙嘉總覺得他大抵瘋了,就像她離開宓茶的那十年一樣,安安靜靜的瘋了。
如果姬方縉在姬凌玉死后就立刻攻打堯國、一輪又一輪地瘋狂出擊,打得頭破血流、誓不罷休,那沈芙嘉姑且還能認為他只是情緒上頭,一時沖動。
可他壓抑了二十年二十年時間,要么早已淡忘釋懷;要么日復一日地醞釀發酵。
沈芙嘉不怕和禹國開戰,只怕這一戰把堯國的家底掏空,讓他們倒退回三十年前。
“保險起見,”柳凌蔭道,“把陸鴛叫回來吧。”
沈芙嘉頷首,“我也是這么想的。”
“渟安呢”童泠泠問。
在聽見這個名字后,柳凌蔭也看向了沈芙嘉。沈芙嘉沉默片刻,最終深吸一口氣,搖頭,“算了。就算把她叫回來,茶茶也不舍得讓她上戰場的。”
渟安在堯國帝大碩士畢業后跟宓茶辭了行。
她對宓茶說“老師,我想和陸姨一樣去外面看一看。”
宓茶的表情一下子凝滯。
她太清楚外面的世界對光系意味著什么,光系需要無菌的環境,可即便是陽光之下也存在著數不清的病毒細菌。
“你一定要去么”她蹙著眉問。
女王的表情令人揪心,透出一股莫名的哀傷。
渟安微微垂眸,片刻,開口道,“如果您實在不希望的話,那我就不去。”
宓茶打量著面前已亭亭如玉的孩子。她養了渟安十年,這十年間,她盡己所能避免渟安鎖在光系的重冠下。
但渟安真的已經脫離光系的枷鎖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