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洱江一役歷時兩月,終于取得了進展。
集全國的巫師之力,堯國的巫師們奔走近兩個月的時間門,在冥界搜集了大量高防御力的水系亡靈。
密密麻麻的亡靈頂著眼花繚亂的炮火、咒術渡過了江岸,第一只爪子從濤濤江水里伸出來、扣住江岸時的剎那,渾然如爬出深淵的厲鬼。
這些亡靈不知疼痛,猩紅的雙眼里只有對血肉的渴望。
前面的倒下,后面地踩著前面的尸體沖向人群。它們的利齒間門流淌著黏膩的涎水,呼吸間門是粗重的肉食者的臭氣。
江的另一側,陸鴛望著亡靈們攻入禹夏聯軍的場景,開口道,“你這么做,是要把堯國的巫師刻進黑歷史里。”
在巫師協會和社會的共識中,亡靈不該直接作用于人類,用亡靈去攻擊人類,是一件違法倫理道德的事。
她身旁的沈芙嘉嘆氣,“我也是沒辦法,三個月的期限就剩下十天了。”
陸鴛轉頭看向她,“我聽說,你是在兩個月前就對巫師們下達的指令。”
“那時只是為了有備無患,”沈芙嘉勾起被江風拂動的碎發,“事態發展到今天,我也不愿意看見這幅場景。”
陸鴛不再言語。
她不是迂腐之人,盡管眼前這幅亡靈入侵人類大軍的場景令她內心翻涌,但陸鴛同樣清楚,如果不迅速結束戰爭,只會有更多人類受苦甚至犧牲。
如果單純將人命用數字做計算,或許這才是更加仁慈的戰爭方式
想到這里,陸鴛不禁升起了對自己的深深鄙夷。
如果今天是新月聯軍用亡靈來攻擊他們的部隊,她必然對他們嚴而斥之,可輪到他們這么做時,她卻將一場戰爭打上仁慈的標簽,實在是可笑之至。
這便是陸鴛不喜歡政治的原因,不管是何種政治體制、何種模式的戰爭,多多少少都含有她不愿接受的元素。
她可以做出政治家、軍事家該做的選擇,但她并不喜歡活在這些選擇當中。
回想從前,她曾多次要求宓茶做一個狠絕果斷的領導,舍棄那些沒有必要的善良,如今看來,她也不過是寬以待己嚴于律人罷了。
這些年尤其是在冥界的這十年,陸鴛總是在想,如果把她會和宓茶的身份調換,或許她們的感受沒什么不一樣。
宓茶和她一樣,都不是能夠操控人心、玩弄權術的類型。
就連柳凌蔭都知道,宓茶并不適合做一名政客,即便經過錘煉后她的能力匹配了,她的性格也永遠無法適配。時至今日,成熟老練的堯國女王也不過是在用責任去壓抑天性罷了。
所有人都知道宓茶不適合,但沒有任何一個人勸她放下這份責任。
不是因為他們要求宓茶無私奉獻,而是這一路走來,看著宓茶盡管不舍卻還是乖乖回谷避世、看著宓茶圣女大典時的興奮驕傲、看著百里谷被破時宓茶的悲痛絕望他們太清楚百里族在宓茶心中的分量。
勸她做回自己、勸她放下百里族,這些事別說宓茶,就連他們這些旁觀者都不敢想象。
陸鴛曾經不解,為何高級牧師那么稀少。
高校里的牧師和其他職業的學生在等級上差不了多少,二十五歲前大家都差不多,為何后期會被拉開那么大的差距
直到宓茶這個例子出現在她眼前。
她們從小就小心翼翼呵護的牧師,在全國大賽上都不敢把她磕了碰了、留下一點心理陰影,可不過三十歲,宓茶還是出現了問題。
她二十八歲破王,七十歲依舊止步于王級。
一直以來,陸鴛的等級都被宓茶壓了一頭,然而在超越宓茶的那天,陸鴛心里并無半點興奮,反而升起了無限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