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她的手引到自己發上,“替我束發整冠罷。”
宓茶望著眼前的決縭,她雖然只有王級的修為,卻莫名覺得二爺爺和從前不同了。
如清流歸汪洋大海,他似乎更加沉靜、更加透徹此般心境竟然還不足以破天級,問題到底是出在了哪里
她不知道,她只能眨去眼中酸澀,膝行至決縭身后,用木梳替他理順長發。
一綹又一綹的墨發從她指尖流過,她為決縭梳著發,梳子從上到下,每一次都是從頭到尾、有始有終。
她起先梳得很慢,可在一遍遍梳理的過程中,她想著決縭的那些話,心下不由得落下長嘆。
天地有壽,日月有庚,二爺爺已欣然接受,她又何必再故意拖延這點時間
宓茶閉了閉眼,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決縭靜靜地坐著,不管她梳得慢還是梳得快都不置一詞,像是睡著了一般。
宓茶終于明白了,為什么這兩年決縭要來宮中參加她的壽宴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想多看她一眼。
香煙裊裊,她退去一旁,對決縭道,“二爺爺,梳好了。”
決縭沒有回應,宓茶又喚了兩聲,他還是沒有動靜,閉上了眼睛,似乎真的睡了過去。
“二爺爺、二爺爺”宓茶轉過身來,扶著他的肩膀連喚幾聲,好半晌,決縭才緩緩睜開了雙眼。
那雙眼睛睜開,宓茶驀地一頓,前一刻還清明深邃的眼睛,此時蒙上了一層渾濁。
老人定定地盯著宓茶,他見她一身湖藍旗袍、臂挽披帛、腕帶玉鐲,他看了許久,倏爾,唇邊泛起了一抹罕見的笑意。
他問“圣女,您怎么來了”
宓茶一愣,就聽決縭接著問道,“大哥呢,他怎么沒有和您一起”
宓茶微微仰頭,本已壓下的酸澀在此時又涌出了心田。
她深吸一口氣,放平雙肩,撇去那數不盡的心酸,拍了拍決縭的手,對他說“他在呢。”
她微微偏頭,目光看向了床邊虛空一處,笑著道,“你瞧,老三、老四和小五都在呢,大家都來看你了。”
決縭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他似乎真的在床邊看見了那些人,不由得笑道,“我有什么可看的,只是有些犯困罷了。”
“困了就睡一覺。”宓茶扶著他躺下,“我們守著你啊。”
決縭乖順地躺下,躺下后還是緊盯著宓茶,對她說“圣女,遷谷在即,您和大哥他們自去忙吧,不用管我,我很快就會醒的。”
“噯。”宓茶點點頭,她握著決縭的手,看著他慢慢合上雙眼、慢慢淺了呼吸。
她在這昏暗的房內坐了半宿,待窗外露出一抹魚肚白時,床上忽而亮起了一片藍色的水光。
一顆深藍色的結晶從決縭胸口升起。
它懸在宓茶面前,似乎在是望著她,宓茶抬眸,對它笑了笑。
不必擔心,不必掛念,她已經長大了。
在這笑容中,那結晶砰然破碎,化為點點星塵散在了空中。
天方初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