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老夫妻倆道理自然也懂,文錢若是吃不起,鎮子上豈不是沒人賣吃食了。
但怎么說呢莊稼人出身的老實人,總歸是看中地里的出息和手藝。總覺得買賣朝不保夕。方婆子擅廚,年輕時候就已經有一手好廚藝。尋常的吃食她做出來比鎮上店家賣的好吃不知多少。但這些年就是沒想過去鎮子上做生意,就是覺得做買賣不靠譜。
畢竟賣吃食的那么多,真正掙到錢的也就那么一兩家。做生意的手藝好是一回事兒,運道好又是另一回事兒。鎮子上賺錢的是少數人,大多數人掙的還不如方老漢做木匠掙得多。
最重要的是,老兩口在村子里一輩子。讓他們搬去鎮子上,一想到面對新環境,兩人就惶惶不安。
兩人臉上也不藏事兒,周攻玉一眼就看出來。笑了笑,安撫道“爹娘也不必擔心,去鎮子上開鋪子就白日里賣賣吃食,夜里還是得回村里歇息的。”
這話說出口,老兩口眼中的驚慌果然就平復了許多。
“說的也是,”方婆子笑了笑,心放下了,“咱們家的銀子才夠買個鋪子,宅子可買不起。若是真做那等吃食生意,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幫一把。”
方婆子這些年給人做席面多,其實她最擅長的是做包子餃子等面食。不過這些東西富貴人家不愛吃,自家日子窘迫也吃不起。好好的一手面點手藝就這么埋沒。
方老漢卻知道“你娘年輕時候做的一手好包子,當時就是營長吃了都說好。”
安琳瑯意外地看過去,方婆子擺擺手“老了老了,多少年不做,怕是手藝都生疏了。”
手藝可不是背書,那花功夫煉的東西,那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安琳瑯看老夫妻臉這模樣,知道開食肆的這事兒基本是八九不離十了。得了兩人同意,后頭的事情自然就好往下考慮。她原本是打算先做平價吃食開始,平價吃食打開名氣,才會吸引更多的客流量。這時候名聲都是口口相傳的。武原鎮也不大,一點風聲傳出去整個鎮子都知曉。店開好,不怕無人問津。
武原鎮窮是真的窮,往來的商旅也是真不少。如今臘月里還有人冒著風雪走動,更別提平常時候。做這個生意定然是不會錯的。
今夜先提出來也就是打個招呼罷了,真要著手,后續還得多方考察和衡量。
周攻玉抬眸瞧著窗外,夜已深。這會兒也不必守夜。方老漢扶著方婆子進屋去歇息,安琳瑯收拾收拾碗筷,便與周攻玉各自洗洗回屋睡下。
這個冬天雪特別的多,下下停停,下下停停。一大早就是一個大雪天。
因著雪太大了路不好走,安琳瑯開門就看到拎著一桶羊奶在門口的賣羊大叔,心里很是一驚。他那頂破氈帽上掛了一層白,不知道在門外站了多久。一手牽著個掛鈴鐺的母羊,身上的衣裳破破爛爛的還是前幾日穿的那一身。見著安琳瑯,哆哆嗦嗦地將羊奶遞給她。
“早上剛擠的,鮮的很。”
地上的雪得淹到了膝蓋處,大叔的褲子小腿以下顏色都跟上頭不一樣。安琳瑯看他雙頰通紅發紫,實在凍得夠嗆,趕緊去屋里給他倒了一杯熱水過來。
放養的大叔姓余,也是孤家寡人一個人,就住在翻過山的那個小村子的村尾。白日里去山里放羊養羊,大清早去鎮子的瓦市里賣羊。買羊奶的只有安琳瑯一個,他每日放羊起得早又走得遠,順手拎過來掙個十二文。安琳瑯過意不去,大雪天的,收下了羊奶。去灶上拿了兩個送灶粑粑。
這余大叔也沒推脫,三兩口吃了。帽子一帶,迎著風雪牽著羊就走了。
安琳瑯看著他的背影走遠,扭臉就看到一個打扮算體面的男人怒氣沖沖地往方家這個方向過來了。他的身后跟著一幫子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有。手里拿棍子的,拿鏟子的,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這邊來。安琳瑯瞇著眼看了好一會兒,那些人帽子綁著腦袋,大雪刮得根本看不清臉。
剛準備把門關上,那邊沖在第一個的男人就突然喊了一聲“那個誰,叫二叔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