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做生意,不可能因為幾句不中聽的口舌就將客人往外頭推。
事實上,西風食肆的廂房本就不多,樓上統共才六間廂房。樓下也六間,三間收拾出來方家家里人住了,又挪出來一間給桂花嬸子。如今才兩個大通鋪。真要來人,一個商隊的人基本就已經包場,不存在還有空屋子給散客的狀況。
周攻玉點點頭,啪嗒啪嗒地撥弄算盤給他算賬“樓上廂房六間,樓下兩間大通鋪。廂房一錢半一宿,大通鋪三十文一宿。加上熱水,茶水包場的話,一日得一兩一錢銀子。客官要住多少日”
“一兩一錢銀子”那仆從臉色一變,嘭地一巴掌排在柜臺上,驟然拔高嗓門,“這窮鄉僻壤的小地方,你一間廂房也敢收一錢半一宿,獅子大開口搶啊”
周攻玉對他的怒火無動于衷,眼瞼低垂著,白玉般修長的手指八風不動地繼續撥算盤。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另外,我家食肆吃食是另算的。菜單就在上頭,價格也給的很清楚。”
說著,那仆從順著他的指引看向柜臺上空。
上空一條麻繩上墜了許多巴掌大小的木牌,每個木牌都刻了字。是西風食肆的當日菜單。每塊木牌上頭價格也寫的很明朗。葷素分的很清楚,左素右葷。那仆從從左到右一一看過去,發現這家食肆不僅僅住宿要價比旁人貴,連吃食也比一般的食肆貴一半不止。
“你們這是搶錢啊”那仆從臉色十分難看,“就這種小地方,也敢要這么貴的價格”
“覺得貴可以住旁邊。”
周攻玉從算盤上抬起頭,從容得不像一個求著客人住店的小掌柜。
旁邊確實有食肆,且有不止一家。武原鎮本就是個迎來送往馬車拉出來的小鎮,鎮子上大多商鋪靠的就是往來商隊的食宿討生活。光西街這一條街上客棧就有五家,食肆有四家。一個武原鎮才多大何況東街那邊還有食肆和客棧。可見周攻玉這話說得是半點沒客氣。
那仆從被他一句話給頂到了肺,臉上乍青乍紫的,半晌沒說話。
原以為這貴人沒得到點頭哈腰的待遇,定然轉頭就走。誰知這眼睛長頭頂上的仆從硬生生將一口氣咽下去,黑著臉從袖子里掏出一大錠銀子。瞧著至少得二十兩的分量,嘭地一聲擱在柜臺上“把廂房收拾出來,其他閑雜人等都給趕出去”
周攻玉目光在銀子上落了落,抬眸看向仆從。
仆從冷哼了一聲,沒有再說什么,扭頭就小跑著出去。
不一會兒,門外先進來兩個白臉的小廝,后頭跟著一個粉頭油面的公子哥兒。不知是這一家的家風便是如此,還是仆似主人型,這一家子仆從就都是一個樣兒。后頭進來的也都趾高氣昂的,要不是椅子板凳太重甩不動。感覺這幾人一路過來踢踢踏踏的都要將一路的桌椅都給踢飛出去。
公子哥兒個子不大高,被仆從簇擁著走過來都瞧不見頭。周攻玉似笑非笑地看著這幫人走過來,端坐在柜臺后面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那位油頭粉面的公子推開人群仆從走到最前面,跟周攻玉坐著一樣高。
兩人視線持平,周攻玉微微抬起一邊眉頭。
那公子不知是感覺到了雙方身高的不對等,還是被周攻玉淡淡的一眼給刺激了敏感的自尊心,突然臉色一變頓時就暴躁起來“你看什么看不過是一個破鎮子上的掌柜,你這是什么眼神”
“沒什么眼神,瞻仰貴人的面容罷了。”周攻玉淡淡地收回視線,淡淡問道“公子可還要樓上請”
這公子一口氣噎到喉嚨里,一張肥碩的臉鼓得跟青蛙似的。
他狠狠一拂袖,喝道“帶路。”
然后也不管周攻玉,自己引著一群神色不善的仆從浩浩湯湯地往二樓走去。周攻玉皺著眉頭看了一會兒,眼神幽暗地從柜臺后面走出來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