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桂花嬸子似乎不愿意讓人發現,佝僂著肩頸蜷縮的模樣看著格外可憐。關于桂花嬸子的生平,安琳瑯也聽方婆子說過一些。知道她日子過得苦,心里對她總歸是多有憐惜的。既然她不想別人看著,安琳瑯便不做那等讓人難受的事兒。
她站起來,只淡淡交代一句洗不完就先放著,回頭再來收拾便轉身離開了。
桂花嬸子聽著遠去的腳步聲,憋了許久的悲意憋不住啜泣出聲兒。抽抽噎噎地就嗚咽了起來。她身上穿著打了補丁的衣裳,空蕩蕩地掛在身上。瘦骨嶙峋的,因為哭泣一抽一抽的。安琳瑯遠遠地看著心里發酸,但哭出來總比憋著強。興許哭過這一場,桂花嬸子心里能輕松些。
嘆了口氣,安琳瑯也沒有再看。有的人自尊心不允許在外人跟前露怯,在一旁盯著就不大好。
安琳瑯走后,后院的井邊除了桂花嬸子就別無他人。桂花嬸子趴在井口邊上眼淚一滴一滴地往下滴。人憋得太久,直到哭得眼睛都花了,她才端著洗好的鍋碗瓢盆回后廚。
安琳瑯收好香腸就提了一桶熱水回屋。
常年在后廚待著,人身上總是有那么一股子油煙味兒。安琳瑯雖然不若周攻玉那般潔癖,但也不是個邋遢的人。她回屋梳洗,桂花嬸子將碗筷擺回碗柜就站在灶臺邊上發起了呆。
原本被余才一句話給激得振作,她狠下心離開方家村來鎮子上討生活,確實是抱著給枉死的兒子討公道的心。但其實桂花嬸子心里知道,似她這等無權無勢也無親眷幫助的孤寡婦人根本沒機會站到那個官宦子弟的仇人面前,更別提報仇。
沒什么希望的事突然跟撞大運似的撞到自己跟前,她激動之下有些惶恐。惶恐得她都不敢去前大堂,更不敢去二樓。桂花嬸子握著自己發顫的手,心里為自己這時候膽怯而深覺對不起兒子。
“山兒啊,娘沒用娘對不起你”桂花嬸子心痛如刀絞,可就是邁不動腿。
她幾次看了二樓靠西邊的廂房,多看一眼都仿佛被燙著眼睛。心里繃成了一條線,再繃就咬斷。桂花嬸子人渾渾噩噩地離開后廚,連袖口濕了一大塊都沒管。到了廂房,人上了炕就睡下去。
安琳瑯人在屋里洗漱,就聽到隔壁屋子的門吱呀一聲打開。啪嗒一聲關上,許久再也沒打開過。
“嗯”心里覺得有些奇怪,安琳瑯出來還特地往桂花嬸子的門口打量了幾眼。不過想著桂花嬸子剛出了事,又累了一天,便也沒有去打攪她。
一天眨眼間就過去,忙忙碌碌好似什么活兒都沒干完天就黑了。
那甩袖就走的貴公子到了天擦黑,領著一幫仆從又黑著臉浩浩湯湯地回來。攜了一身的劣質香粉味道,懷里還摟著個衣著清涼的少女。安琳瑯從后廚的小門掀了簾子進來,剛好撞見那胖公子抱著少女噘嘴索吻。大庭廣眾之下,他那只肥胖的短手都伸到人家姑娘的裙底去。
突然之間撞見這等場面差點沒直接刺瞎了安琳瑯的眼睛,她剛想發怒,眼前就是一黑。
周攻玉不知何時從柜臺后頭走過來,抬手遮住了她的眼睛。那清越的嗓音難得隱藏慍怒,他冷聲道“這位客人,你這是在做什么”
“做什么”肥碩的公子頭扭過來,一雙腫泡眼放著的光,“吃飽了去找樂子,怎么了”
周攻玉臉刷地一下黑了“我西風食肆是正經食肆,只做打尖住店的生意,不允許押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