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他們過來一路是輕裝簡行的。除了兩人自己,就只有四個貼身伺候的仆從兼護衛。仆從的馬車在最后面,西風食肆門前的空地不算很大,需得前面的馬車安置妥當了才能讓后面的馬車過來。
食肆的伙計立即過來將祖孫的馬車牽到后院。安琳瑯的馬車才走過來。事實上,車子一停下來她就醒了。但是感覺到自己現在的姿勢,她硬著頭皮沒有睜眼。
只因一睜開眼眼前就是一個白皙修長的脖頸,突出的喉結近在咫尺,隨著男子的呼吸而略有震動。安琳瑯鼻尖充斥著一股清冽得仿佛松雪的氣息。她很熟悉,是玉哥兒身上獨有的氣息。安琳瑯不懂自己不過是睡了一覺怎么人就玉哥兒的懷里了還是以這種抱小孩兒的姿勢
周攻玉其實已經感覺到她氣息的變化,但是沒有拆穿。就以這樣的姿勢打橫將安琳瑯抱起來,廣袖蓋住安琳瑯的臉,就這般抱著輕巧地下了馬車。
馬車外的天晦暗得只看得見一丈以內的路,周攻玉抱著人繞過前庭直接從巷子里進了食肆。
章謹彥立在門口目送著兩人背影的遠去,微微翹起的嘴角垂下來。
轉頭剛準備往屋里走,就看到老爺子在屋里正對著大門的方向看著他。
“祖父”章謹彥一愣。
老爺子端坐在座位上,正在為自己斟茶。
大堂之中已經掌了燈,燈火通明。他的目光順著門口掛著的畫作一副一副地看過去,眼中微微閃著幽光。然后落到自己的得意孫子臉上,嘆了口氣“先過來坐吧,來嘗嘗這菊花茶,味道著實不錯。”
章謹彥聞言在老爺子的對面坐下,一杯青綠的茶水被推過來,聞著有一股微微苦澀的花香。
“你看看這墻上的畫,”菊花茶煮的委實不錯,入口微苦但齒頰留香。一杯下去,滿身的疲乏和燥熱都仿佛隨之消散,“比之你自己的畫,又如何”
老爺子不說,章謹彥也注意到這些畫。事實上,章謹彥既然能被稱為荊州第一公子,自然是才華出眾。巧了,他最擅長的也是作畫。一家食肆的墻上懸掛著未見過的佳作,自然是第一眼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本來只是欣賞畫作,被老爺子點了一下,他才將目光移到畫作的落款上。
山海先生一個未曾聽過的名字。但是那落款的字體,分明跟門外的牌匾是出自一個人的手。他不傻,立即明白這些畫是方才那個玉哥兒所作。
“我擅工筆,此人畫作偏寫意,各有千秋。”既然是第一公子,章謹彥也是有自己的驕傲的。他既不會低估別人,也不會妄自菲薄。不同風格的畫作不應該一概而論。
老爺子就稀罕他不妄自菲薄的性子。雖說當下的風氣要求學子謙遜,但老爺子素來不喜虛假的謙遜。有志不在年高,無志空活百年。年輕人意氣風發沒什么不好,他可不喜歡掌家未來的繼承人唯唯諾諾。于是摸了一把胡子笑起來“確實,風格不同,各有千秋。”
“祖父,咱們自從出荊州便直奔武原鎮而來。雖說琳瑯的廚藝確實了得,但京中那位還有正事委托于我章家。耽擱太久也不好,若是祖父實在喜歡琳瑯不若孫兒與琳瑯細談,讓她隨行便是。”
“沒可能。”他話剛說完,老爺子便笑了,“琳瑯跟一般廚子可不同,她不是能聽人擺布的性子。”
章謹彥不贊同“不試試又怎知不可”
話音一落,老爺子意味深長地看向自己這得意的孫子。
這小子打小就聰慧,出身好,資質高,活在花團錦簇之中太久做事難免放不下這雙眼睛。安琳瑯那丫頭是個什么性子,這么些時日他還沒有摸透。再說“誰說尋人要西行的”
“這是何意”章謹彥一愣,看向老神在在吃茶的老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