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伸出手,觸及到她腳腕那一瞬,重綿的腿驟然一縮。
容吟指尖一頓,誤會了。
他在凡間游歷過不少地方,凡人與仙門不同,講究男女大防,望聞問切都無比注重。
曾經他在東洲為凡人治病,替某個鄉紳的妻子把脈,道出其中具體的疑難雜癥后,那鄉紳笑瞇瞇詢問,懇切尋求幫助。
等他寫完藥方,卻立刻改了臉色,吩咐家里的下人將他扔進庭園的湖水。
冬日湖水刺骨冰冷,鄉紳以為他是個普通的大夫,存心要他死。
可惜容吟沒如了他的愿,當著眾人得意的臉,腳尖輕點水面,他身姿如謫仙,如縹緲流云般落回了地面。
眾人目瞪口呆,震驚惶恐。
修真界與凡界聯系緊密,東西南北四大洲,除非偏隅之地,大多地方都知曉凌虛劍宗的存在,知道世界上有修士。
這些人立即猜到他的身份,連連懇求饒恕。
他見到他們幾番轉變的態度,只覺荒謬。
救人治病,看重性別皮囊,荒謬。
凡人與修士,兩種身份兩種對待,更荒謬。
他來時已經瞧過一眼手中法器,那是一方巴掌大的銅鏡混元鏡。
混元鏡通曉過去未來,顯現出,鄉紳因曾經得罪人,未來即將死于仇家之手,最后妻離子散,下場堪為凄慘。
原本出于憐憫,打算提醒一句的心思頓時煙消云散。
他作為修士,不該摻和世俗因果,若救了他,攪亂凡間運行規則,導致后來有無辜之人像他一樣遭遇鄉紳毒手,便是他的罪過了。
此事給容吟的印象極為深刻,他想起來這件事,想起凡間的規矩。
手懸停半空,他溫和問道“姑娘,是不愿在下觸碰嗎”
又悉心解釋“腳腕扭傷,我幫你正骨敷藥,傷才會好。”
她連忙搖頭,這點道理自然懂,她是現代人,從沒有避諱過男醫生。
容吟露出疑惑的神情,接下來,聽到她很小心地問“會很疼嗎”
“”
原來是擔心疼痛。
他似乎想起什么,往芥子袋里看了一眼,可惜止疼藥并未帶在身邊,他也不想讓她知道本來是可以不疼的,若加上多余的解釋,也許她心底產生一絲不平衡,不愿接受治療。
只好說了句“我盡量輕點。”
那就是會很疼了。重綿悟了。
她咬了下唇,緊閉眼睛,抱著大無畏的精神,緩慢伸直了腿。
像是實驗床上等待解剖的小白鼠,戰戰兢兢發抖,偏偏神情裝得鎮靜沉著。
容吟抬頭匆匆一瞥,安撫道“最疼只有那一瞬,后面便還好。”
重綿艱難道“別說了,我更害怕了。”
他抿了抿唇。
她低頭,睫毛如蝶翅,撲棱棱顫動,手指緊張地交握。
沁涼的手指按住她的腳踝,使她的睫毛顫得更厲害了。
目光滾過她的臉頰,容吟思考了一瞬,聲音變得又輕又軟,像是敘家常般說道“別擔心,我們很快便能得救了。”
話音甫落,她驚得抬眼。
趁她的注意力完全在他的言語上,他動作干脆利落,仿佛經驗老道的正骨大夫,將腳踝緩緩一轉。
咔嚓
正骨是相當疼的。
他松開手,以為像她這樣害怕苦藥的小姑娘,必定會哭得淚眼盈盈,抬眸,卻見她死死咬著下唇,一滴淚都沒有。
眼圈倒是略微發紅,可繃緊的唇角像是用盡全身的力氣,來壓制住這股短促的刺痛。
他方才還曾想,萬一哭了,他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