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從半夜驚醒,他都要小心查看一番集魂燈,生怕里面的魂火熄滅了。
有一回,他打開窗子通通風,一陣大風刮過來,揚起他墨發與衣擺,他回頭,看見魂火閃爍搖晃,頓時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臥房自此沒開過窗。
這樣的日子重復了一年又一年。
十年。
二十年。
三十年。
一百年。
歲月亙古,時光流逝得太漫長。
有一次喝醉,他對著謝永寒說話,目光卻望著屋外,整個人不對勁,沒了當年拿到集魂燈的生機活力。
他說“修士的生命太漫長,如果不是綿綿還有活過來的希望,我真心不想要這樣漫長的生命。”
謝永寒的酒杯咣當掉在了地上。
說完這句話,容吟臉色毫無波瀾,轉頭就當沒事人,幫他拾起酒杯,又喝了幾杯。
謝永寒沉默了片刻,說“總有一日她會醒來的。”
他卻一言不發。
曾經滿懷希望,但時間無情,希望一點點地被磨滅了,他已經沒了多少指望,只愿剩下的時光再短一些。
有時候也慶幸,是他等她,而非她等他。
一百年的等待,她的耐心比他少,承受的能力也比他小,她肯定會很痛苦。
至少這一刻,痛苦的并非她。
宿醉了一日,睜開眼,外面又下雪了。
他的腦袋微微作疼,起身關閉門窗,準備歇一日。下雪時,他不去藥屋坐診,大家已經習以為常。
可到了中午,宴永寧聯系上他,聲音焦急“師父,有個弟子危在旦夕,我們經驗不夠,止不住他靈力潰散,求您趕快來一趟。”
容吟望了望外面的紛紛大雪,閉了閉眼,心情略顯沉悶,但這一次沒再像往常那樣拒絕出門。
過了一會兒,他撿起塵封已久的折紙傘,往外走去。
待關上大門,集魂燈的魂火微微搖曳,從藍色漸漸轉變成了紅色。
治完病人,大雪仍在下,世界一片白雪皚皚,遠處弟子歡呼雀躍地打雪仗。
這大抵屬于冬天的最后一場雪,小動物從冬眠狀態蘇醒,鶯鳥啼鳴,春天的氣息漸漸近了。
容吟從日月峰飛回吹雪峰,臉色比掛滿枝頭的白雪還要來的慘白,他默不作聲收好長劍,快步往竹屋走去。
空氣清冷,風輕輕地吹。
覆蓋了大片大片白雪的竹林,一道青色身影從臺階之上慢慢走下來。
神情充滿了好奇與驚喜,她的腳步走得特別慢,腦袋卻不停地轉,看這個新奇的世界。
容吟低頭走,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那清脆的聲音又喊了一遍。
這回他聽清了,握住折紙傘柄的手漸漸加重力道,指腹泛白,不敢抬頭,怕又一次做夢,醒來只能面對空曠的四周。
他就站在原地半晌,深深吸了一口氣。
前方沒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