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闊沒說話,低頭拿手機準備查一下這個南大湖公園的前身。
沒等打開頁面,段非凡又補充了一句“不過那會兒我還不識字。”
江闊轉頭看著他。
“我爸蒙我的也不一定,”段非凡說,“里面看著就是以前的樣子”
江闊忍不住笑了起來。
“靠,”段非凡往前走進了公園,“我懷疑他真的騙我了,我說想去游樂園,他是不是舍不得花錢”
江闊笑出了聲,跟過去站在他旁邊,看著一片漆黑的園區“要不你明天問問他。”
“是得問。”段非凡點頭。
雖然這天晚上挺冷的,但他倆還是往里走了一小圈,風實在是刮得人腦袋疼,才回到了車上。
段非凡不知道江闊是不是故意把他帶過去的。
他覺得江闊沒有這樣的心思,畢竟是一個照顧發燒病人的時候連杯水都不給喝的人。
但江闊又確實有太多讓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
這個曾經的“游樂園”,現在的南大湖公園,讓段非凡忽然開始回憶起并不太豐富也很少想起的童年。
卡在他和老爸之間那種陌生而又親切的尷尬中,突然摻進了少許溫馨。
早上準備出發之前,段非凡去了一趟119,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想要跟江闊說一聲,明明江闊昨天已經知道了他今天要去見老爸。
但119只有剛跑步回來的唐力是站著的,馬嘯已經走了,現在除了去文印店兼職,呂寧還幫他聯系了食堂,一早他就已經去食堂幫忙了,李子銳屬于長期沉迷于吃和睡的那種,此時還在沉睡。
而江闊稍有區別,并不是每天都起得晚。
“他上課肯定晚起,”唐力說,“周末起得可早了要不叫他起來”
“不了,我也沒什么事兒,”段非凡說,“走了。”
雖然一年也沒去幾次監獄,負責老爸的羅管教還是認識他的。
在見老爸之前,他先去了一個小會議室,跟羅管教和另一個干警先聊了一會,了解一下情況。
“你爸爸也受了一點兒傷,”羅管教說,“昨天通知的時候沒有說,本身傷不嚴重,你爸爸希望先不要說,怕你著急。”
“傷哪兒了”段非凡問。
“胳膊骨折了,”羅管教說,“在欄桿上砸的。”
段非凡皺了皺眉“他到底是為什么”
“最近幾個月他情緒是不太穩定,我們也找他談過話,”羅管教說,“在這里的時間長了,多少會有些擔心,怕自己出去適應不了,怕身邊親友都疏遠了,他又是個愛看書想得多的人。”
“我應該說點兒什么或者怎么樣能讓他好一點兒”段非凡問。
“多聊聊就行,”羅管教看著他,“我看他的親屬平時來得多的是你叔叔和堂姐是吧你當兒子的,反倒來得少。”
“他之前不太愿意我過來,看到他現在的樣子,”段非凡有些難受,“我來了有時候沒話說也怕他有想法。”
“說是那么說,他還是很想你的,”羅管教說完又問旁邊的干警,“之前是不是你也看過這小子小時候的照片”
“對,”那個干警點點頭,“跟他接觸過熟一點的差不多都看過吧。”
段非凡沒說話。
“你小時候還挺可愛的,”羅管教笑著說,“圓頭圓腦。”
段非凡笑著摸了摸腦袋。
“后面這些時間,你爭取多來看他,隨便聊什么都行,身邊的事,家里的事,”羅管教說,“給他說說新鮮事,有意思的事,他對外面就不會覺得那么陌生拒絕了。”
“嗯,”段非凡點點頭,又小心地問,“那他傷了人,刑期會影響嗎”
“這個我們還在研究,”羅管教說,“他平時表現是很好的,要不之前也不會給他申請減刑,這次被他打傷的兩個人,跟他也沒有矛盾,也能理解他的行為,只是他思想上肯定還是有過不去的坎,這就要看家屬了,給他多一些開導。”
段非凡又跟兩個干警聊了一會兒,老爸在這里人緣還不錯,平時生活也都可以,聽到管教說起老爸的平時的一些事時,段非凡有種恍惚的感覺。
一邊覺得這就是他爸的風格,一邊又覺得很遙遠,畢竟由這些事能勾起來的過往,都在十年以前了。
因為他一如老爸安排的那樣“非常平凡”,所以記憶力也不是特別好,很多事都已經模糊了。
他坐在會見室的玻璃窗外,看著慢慢走過來的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