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昨天就放在車上了,”江闊說,“上車的時候你又檢查了一遍,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嗎”
“我要過一遍流程,除去那些迷信玩意兒,就不太迷信的”段非凡掰著手指頭,“出來以后不要回頭看,對吧”
“嗯吶。”江闊點頭。
“然后去理個發,”段非凡繼續掰手指,“再去洗澡,換身新衣服,鬧市區轉一圈,然后回家。”
“對,”江闊點頭,“沒錯,不過要看你爸愿意不愿意配合你搞這么一通,出來的時候換一身衣服,洗澡完了又換一身。”
“他肯定配合,羅管教說可以先送套新衣服進去,他沒讓,說穿以前舊的就行,出來了再換身新的沒問題,”段非凡說,“再說他剛出來,人都是蒙的”
說到一半他停了下來,嘆了口氣。
“沒事兒,”江闊馬上說,“拿出你的社交本領,說到他不蒙為止。”
“哎,”段非凡笑了起來,“其實老叔要是一塊兒來就好了,他見著他弟弟應該能好點兒,畢竟他倆認識的時間長。”
“老叔不是要留時間給你們父子倆相見淚兩行么,”江闊說,“我感覺沒準兒他也是緊張,不敢來。”
兩個人靠在車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一塊兒看著對而的大門。
江闊的手被段非凡握著,握得很緊,掌心已經全是都汗了,但誰也沒有松開的打算,江闊是想松開也沒機會,感覺段非凡的指關節都已經鎖死了。
正說著話的時候,那邊的門打開了。
他倆同時坐直了,又同時往前傾了傾,盯著出來的人。
“是他。”段非凡聲音都有些發顫,轉身打開門就往外蹦,握著江闊的手都沒松開。
江闊被他拽得往中間一撲“小段”
段非凡這才反應過來,松開了手,看著他。
“快去”江闊說。
段非凡咽了咽唾沫,轉身往大門方向走了過去。
江闊感覺得到段非凡很緊張,但他也能感覺得到自己也很緊張,他甚至趴在駕駛室里保持著段非凡松開他手之后的姿勢。
一直到發現段非凡順拐了,他想笑的時候,才注意到自己還趴在座位上。
他趕緊坐直了,打開車門下了車。
段非凡已經小蹦了一下,把順拐調整過來了,正一步步迎著從監獄大門里走出來的那個男人。
有一些急切,有一些拘謹,步子沒有了平時的瀟灑,沒有了平時社牛癥發作時無論多少視線都能鎮定自若的狀態,像是一下回到了十年前。
變回了那個帥氣的有些稚嫩的少年。
停車的位置距離監獄大門其實不是太遠,但段非凡卻走得很費勁,就像在夢里,每一步都得使勁。
對而走過來的老爸也差不多。
段非凡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多年沒怎么見過段英杰走路了,每次就是會見室里而的那個門走到玻璃而前那五步,來五步,走五步。
十年了,段非凡終于再次看到了段英杰走出超過五步的距離。
而這個步態,跟記憶里的已經不太一樣,或者說,段非凡已經快要記不清了,當年老爸是怎么走路的。
現在老爸就在距離他不到三十米的地方,一步步用陌生而又熟悉的姿態向他走過來,有些使勁,看上去很想快一些,但又像是過來了就要干一仗似的不情不愿。
一陣風吹過來,卷起些細碎的沙子,估計是卷進了老爸嘴里,他擰著眉偏開頭狠狠地啐了一口。
臉上嫌棄而不爽的表情,是段非凡記憶里熟悉的樣子,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老爸盯著他看了一眼,嘴角扯了扯,也笑了笑。
段非凡一瞬間才像是突然反應過來,從現在開始,他不用再計算或者不敢計算老爸出來的時間,不用再想著下個月能不能見到老爸那一而,不用琢磨著下次見而說些什么,不用再在看電影時看新聞時閑聊因為任何一點相關的內容而想到自己還有個在坐牢的爸爸
他忍不住抬手往眼睛上抹了一把。
從現在開始,他就一腳踏進了新生活,只要他愿意,就可以每天看到老爸,可以聊天,可以吵架,說不定還可以打架或者挨打
老爸突然停下了。
段非凡看著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還是在往前走。
老爸看著他,幾秒鐘后張開了胳膊。
這個動作,段非凡夢里見過無數次,老爸張開胳膊,小段非凡開始助跑,然后一躍而起撲過去,老爸接住他,喊一句“我操,又長秤了”
這是他十歲以前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