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夢再次發出一聲冷笑。
讓鬼怪們去找出搗亂的人需要時間。
在這期間,他可不能讓那人有好果子吃。
法陣再次涌動,森冷詭譎的鬼氣霧氣般循循浮出,霎時間淹沒整片地底。
大廳之中,白影的前進方向變了。
它們不再試圖攻擊在場人類,而是同時轉頭,在一聲聲尖銳尖叫中陡然朝安雪縮在的方位疾馳而去。
尖叫中包含了毫無掩飾的精神沖擊,鐮刀無法劈砍,身體無法躲避,它們像是惡心的蟲潮般,扭曲了空氣。
安雪的右眼頓時涌上一片猩紅。
無數夢境、無數記憶潮水般涌進他的大腦。
那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師,他有一兒一女,可他并不愛他們,他認為他們是他的拖累,是他的累贅;
那是一位西裝革履的社會精英,他即將結婚,妻子年輕而漂亮,他有個秘密,他曾在酒醉時,和自己的同性室友發生過關系;
那是一位和妻子十分恩愛的男人,但是他出軌了,他愛上了另一個女人。
還有后臺的那位女生。
她并不喜歡鋼琴,但是她的父母想讓她彈,她承載了父母年輕時的愿望,她被逼迫練習鋼琴,被逼著背誦樂譜,被逼著考取證書,她一天天坐在鋼琴前,參加比賽,她很痛苦,很難受,但她不能拒絕,她無法拒絕,因為她是她父母的孩子。
她的壓力太大了。
所以她總在比賽中緊張。
在上一場比賽,她遇到了一位男生,男生是唯一讓她別緊張,讓她試試享受鋼琴,享受比賽的人。
于是,在再一次遇到他后,她鼓起勇氣找他要了一個擁抱。
安雪感受到了她的情緒,安心,舒服,還有一股同樣存在于他心中,但他并不能夠理解,也無法用言語描述的情愫。
可是安雪無法思考。
他頭疼欲裂
無數的人,無數段記憶,無數種想法。
陽光的、無聊的、陰暗的,糅雜匯聚,在他的大腦中發生無數次核炸。
他的動作停緩下來。
與此同時,鋼琴曲進入高潮。
冉羽遲展示了一段極其復雜,難度極高的彈奏指法。
全場觀眾忍不住驚呼,紛紛鼓掌。
他們看不到,也不知道,有人承受了他們的記憶,有人正在拯救他們。
精神攻擊最難抵擋,安雪逼迫自己保持清醒。
他轉過頭,竟是看到一只白色虛影試圖往冉羽遲身上沖撞。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沖到冉羽遲面前,血鐮削下,白影四散。
啊。
而直到這時候,安雪才想起來。
冉羽遲是鬼王。
他并不需要自己的保護。
安雪抬起眼,同冉羽遲對上視線。
沒有驚訝,沒有意外,那雙溫柔的眼里噙滿笑意,像是早就知道安雪會來到他面前。
安雪忽然明白了。
難怪在他出發前,冉羽遲一定要找他見一面,會突然同他擁抱。
電話里那一句意味不明的“怎么剛好在今天”也有了解答。
冉羽遲,哦不,鬼王,早就知道安雪在調查他的身份。
鬼王的偽裝十分完美。
特殊管理局沒有查出來,朝夕相處中安雪也完全沒有察覺。
他本可以不透露身份的。
從采集到基因,到分析出結果,中間過了大約半個月時間,身為鬼王的冉羽遲完全有機會來搗亂取走基因,或是更改報告。
他本可以,但他沒有。
他任由自己的身份暴露。
所以,他一定有別的目的。
是什么
和三十一天的剩余生命有關嗎
安雪不知道,此刻的他也無法出言詢問。
他的頭實在太痛了
白影大概是注意到他的狀況,再一次調轉方向,向他沖撞而來。
來不及躲不開
就在此刻,耳邊琴音驟然停止,冉羽遲一把拉住安雪,掌心凝出一縷白芒,緊接著,天秤浮現右肩。
“我能讓時間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