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萬流民聚在一起,氣味定然是不好聞,即使登記完信息,為了安全也不可能讓他們立刻進城。
此時便顯示出羅舟的本領來,只見他挺著肚子,在士兵的擁護下干凈利落的給流民們在城外劃分了各種生活區域。
簡單的休息一天,吃了兩頓飯的流民有了些精神,依照吩咐,迅速搭好了一排排容身的棚屋。雖然簡陋,好歹能遮風擋雨。至于排泄,都在另一塊地方,那里有個深溝,糞尿成堆后用濕泥密封。
雖然現在還沒能進城,但光是每天有東西吃就已經讓不少人看見曙光。
鄭飛蓬就是其中一個。飛蓬這個名字,是她丈夫給取的,原本是一種常見的小花,路邊到處都是,花瓣像太陽般四散。而她頭發又多又毛躁,遠遠看去就像棵飛蓬,她的生命力,也如同野花般旺盛。
這一路上,不斷有流民加入,存活率不足三成,且大多為青壯。鄭飛蓬為了活下去,一路出賣自己的身子。
事實證明,即使是在逃命時期,男人也忘不了那事兒。她靠著這個,養活了丈夫和兩個孩子。
她的丈夫在鄉間有些賢名,這次也是買了幾個奴仆一道出發。結果路上眾人走散,遇到想搶食物的惡霸,反抗時候被人打斷了幾根骨頭,這一路靠妻兒連拖帶拽。
如今只能躺在地上,看著妻子為了些草根樹皮與不同男人周旋。有時候對方賴賬,鄭飛蓬便上去撒潑撕咬,為此常常被打得鼻青臉腫。
男人有時候會想,這樣的日子,還不如死了干脆。
可每當他提出讓妻子將自己放在路上,都會換來鄭飛蓬的怒罵,揚言他要是再敢提,自己馬上拉著兩個孩子跳山,一家人都別想活。
男人知道妻子是為了自己,不想讓她難受,只能每日煎熬的硬撐著。
萬幸的是,總算熬到薊縣,那位令君跟傳聞中一般慈善,他們能喝上熱騰騰的粟米粥了。
當城中官吏出來登記信息時,男人徹底放下了尊嚴,趴在地上幾乎是哀求地看著對方,“小民任珂,讀過書,認識不少字,還會做木工活,雖然腿瘸了,但手還能動求令君給我個活計,我什么都能干我什么都能干”
武臣皺著眉看了看眼前蓬頭垢面的任珂,這類人今天他遇到了許多,許是流民們為了能進城,大多將自己說得天花亂墜,堪比現代面試簡歷。
心中煩悶,隨口問了對方幾個問題。原本以為其會與旁人一樣,支支吾吾憋不出一個字,沒成想竟對答如流。又加了幾個令君之前準備的,任珂依舊能答上。
武臣見此面色稍緩,記下后讓人將他抬回去。
到了第二天,幾名郎中出城給流民們喂了草藥,還重點去看了任珂的傷。雖然很嚴重,但如果之后好好養估計也能行走,不過跛腳是肯定的了。
能被令君重點關注,日后的前程估計少不了,之前欺負他們一家的人都不敢再露面,夜里總算能睡個安穩覺了。
又過了兩天,之前來統計的小吏走出,拿著分名單一一唱出,讓被叫的人跟他進城。
首批被選中的除了有些特殊才能基本上都是有家眷的,想來這樣的人有牽掛,進城后比較好管理。
不過剩下的也不必擔心,小吏說了,城中現在在修房子,暫時房子有限,等過一陣子再分批次進城。
當眾人聽到縣里還給他們住所的時候簡直驚呆了,最后一絲疑慮也消失殆盡。紛紛跪下沖城中磕頭,不少人更是淚流滿面。至于有些許閑漢無賴因為沒進城而發牢騷,還沒等士兵們出手就被憤怒地流民們打得半死不活。
五千人小心翼翼的跟在守衛后面,經過層層篩檢,跨過城門那一刻仿佛是換了個世界。
筆直的街道寬闊平坦,經緯分明,周邊可以看到蔭蔭樹木,上面結了碩大的果實,城中彌漫著一股香甜的氣息。許多人在街上來回走著,雖然同樣穿著粗布麻衣,但看上去干凈整潔。三不五時出現一群蹦蹦跳跳的孩童,每個臉頰圓胖,帶著笑意。
“這、這里是什么圣人之地嗎”流民們紛紛目瞪口呆,然后感到自慚形穢不敢抬頭。
領路的小吏聽到此番言論得意地笑了笑,“說對了,我們令君可不就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圣賢人,你們啊,可算是享到福了。”
鄭飛蓬心思活絡,見此上前搭話道“官爺,這果樹就種在路兩邊,也不怕被人偷摘”
“幾個果子值多少錢,這些是我們令君剛上任的時候讓人從山上移下來的,盛夏的時候遮遮太陽,來往商旅行人渴了還能摘兩個潤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