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平打仗的本事不怎樣,但待人接物卻頗有一套,這兩日與陳旻熟悉后,見對方感興趣,于是將城中許多事情都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
“大王自打到了陳縣,百姓們便紛紛獻出錢帛以供他修繕行宮,如今郡守府已經擴大了不少,里面光是兩層高的樓就好幾個”
“其中有一間,聽說里面金絲為帳,珍珠做簾,好看的不得了”
“如今整個陳縣固若金湯,都唯大王馬首是瞻,之前有個別不聽話的,大王便任命了朱房做中正,胡武做司過。這兩個人公子知道吧,據說也是大王的同鄉。有他們倆監督百姓官員,但凡抓到,立刻責罰”
“大王”
陳旻覺得自己的血壓好像雨后的春筍,正在節節升高,聽到最后已經差點暴走。
這一樁樁,一件件,他總算知道歷史上陳勝是怎么被滅的了,而且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就這樣放任下去,他還會再被滅一次。
召平原本興高采烈,余光掃到陳旻面色不善,立刻收斂起神色。
平復了下情緒,陳旻詢問道“我二哥如此鋪張,難不成身邊就沒有人勸勸他”
“這又有什么”召平回答的不以為然,“上天讓大王打下陳縣,那大王就是百姓們的天子,就是君父,立國之初,不過征收些徭稅,有什么大不了。”
陳旻嗤笑,“按你這么說,坐在咸陽宮里的二世皇帝也是君父,從前的六國之主也是君父,甚至周天子也是君父,這天底下那么多君父,老天憑什么讓你坐穩王位”
“這”召平語塞,他不過是想在陳勝身邊混些好處,還從未的去想過這些問題。
事實上,這個時代絕大部分能稱之為“知識分子”的人與召平差不多,雖然能寫能算,也去過些地方,但只將知識作為一種謀生手段,依舊渾渾噩噩。至于其他不識字的百姓,能活著就已經是很好了。
唯有真正能做到獨立思考,有眼界有謀略的人,才有機會在這亂世中抓住歷史脈搏,去成就一番事業。
陳旻嘆了口氣,即使這種人,也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史書上有不少這類人的記載,可惜的是,他們都不是陳勝。
他不說話,召平也不敢開口,車內氣氛沉默起來,唯有梅香,不停用艾草熏熏這里熏熏那里,好像一只勤勞的小蜜蜂,這還是她頭一次出門,對周圍的所有都感到很新奇。
到了第五日,一行人總算到了陳縣附近。陳旻跟召平一共帶了兩萬多兵馬,就這么進城自然不行。正常來講,他們需要派人前去通報,不過陳旻卻揮手制止了下,打算讓軍隊駐守,他們驅車先進城。
他要親眼看看問題所在。
召平還指著對方美言,自然無不應允,就這樣,一行人單獨去到陳縣。
此時正值中午,來往人群眾多,畢竟陳勝可是帶著軍隊來的,那么多張嘴要吃飯,商戶們都聞風而動。
“呵呵,陳縣十幾年前還是楚國國都,我當年有幸目睹過舊時繁華,現在看來,倒是跟當年差不離,公子若是進城有什么不懂的盡管問我。”
召平知道陳旻之前幾個月都在薊縣,想那薊地不過是個小縣,無論如何都不能跟陳縣相提并論,小地方出來的看見大場面難免露怯,自己剛好表現一番。
誰知此言一出,對面三人皆表情莫測起來,陳旻比較拘謹,只略微咳嗽了兩聲。武臣就沒那么客氣了,直接翻了個白眼,“有什么了不起的,薊縣每日來往的人要比這多多了。”
召平微愣,旋即心中搖頭,感嘆原本以為這武臣儀表堂堂,是個靠得住之人,沒料到竟如此信口開河,難怪只能當護衛。
武臣還想開口,旋即被人攔住。陳旻笑了笑,問道“這么說來陳縣被我兄長占下后倒是越來越好了”
“那是自然,”召平撫掌大笑,看上去頗為得意,“大王說了,對于來往商戶,免除那些亂七八糟的稅收,主要保證城中百姓糧布供應。”
陳旻面色稍霽,看樣子便宜老哥還是聽得進去自己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