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以為他是為前路所愁,于是出聲詢問。
“不是,我是在想趙高這個人。”陳旻杵著下巴,緩緩道“我聽聞他乃罪臣之后,在宮中小心謹慎,努力逢迎,最后一路摸爬滾打到始皇帝身邊,想來也是個伶俐的人。結果這才掌權幾年,就變得目光短淺。可見長期生活在周圍人的奉承里,確實容易迷失。萬一我以后有這種苗頭,先生一定要打醒我。”
許是沒料到他會這么說,張良微微一愣。片刻后,輕聲笑了笑。
“”陳旻不明白對方笑什么,但也沒去追問,而是將所有人叫了進來,如今已經走到臨近函谷關,只要打下前面的洛陽,就算正式逼近咸陽了。
大家都很高興,行軍這么久,算是馬上見到曙光,于是都爭先恐后的出謀劃策。
陳旻自信滿滿,覺得關中已經唾手可得,然而現實卻給了他當頭一棒。
本來計劃三日內拿下洛陽,最后一連打了十五天。
洛陽城不算險關,城墻不算高大,就連留守的人也不夠多,可就是這樣一座平平無奇的城,自己這邊用盡方法卻怎么也拿不下來。
陳旻站在軍帳中,仔細算著項羽那邊行軍的進度,照正常來看,項羽已經打敗了秦軍殘存勢力,如果馬不停蹄,估計路程差不多走了大半。萬一要是被他趕上,自己這個“關中王”怕是當不上。
而項羽成為關中王后,那么其不僅有名,還有勢力,試問天下誰還能阻止他。
如此想來,陳旻不由焦急萬分。
可打仗這種事,干著急是沒用的,他現在才明白自己和那些名將的差距。之前拿下的地點,要么提前布局,要么靠人里應外合,嚴格來說,完全憑借武力攻克的并不算多。
可現在的洛陽,上下一心,嚴防死守,陳旻派出使者想要接觸,對方根本見都不見。
“狗雜種都是那個章邯我聽人說了,他在出兵之前,特意命手下人將洛陽治理的跟鐵桶一般,還留下大量糧草和兵械,否則也不會這么難打”酈寄憤恨的錘了下桌案,周圍人也都眉頭緊皺,作為薊縣方面的上層管理,他們當熱也都清楚洛陽久攻不下意味著什么。
“要不我們把那個姓章的綁了,讓他去與洛陽守備說。”有人提議。
“不可,”陳旻下意識拒絕,他本就十分敬重章邯本事人品,而且這般行事也完全不是他的風格。
“確實,按照秦軍的軍紀,此番也不過是無用功。”張良也表示不贊同,接著又對陳旻道“不過,他的事總要有個章程,畢竟這人乃是殺了周文和項梁的罪魁禍首,以后項羽要是責問,道義上未免站不住腳。”
陳旻沉默,半晌后點頭,“我知道了,十天之內你們個答復。”
帳內氣氛一時有些凝重,眾人當然也不是存心要為難自家公子,可章邯身份著實特殊,他們這些六國百姓實在沒辦法不去恨他。
看著桌案上的輿圖,陳旻陷入沉思,咸陽當日之所以被定為秦國都城,正是因為此乃有名的四塞之地,被四個天然關卡環繞,易守難攻。
其中東邊的,便是函谷關和武關。之前的周文和項梁都是選擇函谷關這條路,因為這里地勢相對而言更平坦些,縣城也比較少,而且里咸陽更近,更好打一些,往下的武關則復雜的多。
陳旻最開始也是這么想的,可如今才到洛陽就被擋下來了,肯定要另想辦法。
“南下,走武關。”陳旻冷不丁開口,眾人都猶疑起來。畢竟之前幾個都是選擇函谷關,所以信息也更多一點,現在要是南下,打不下來不是又浪費了許多時日。
陳旻搖頭,“就是因為武關沒打過,才要試一試。函谷關這里的幾個要地,整日跟起義軍交手,早就鍛煉出來了,士兵們作戰素質很高,不是我們這些能抗衡,武關雖然兵強馬壯,但大部分的人都沒見過血,也許還能搏一搏。”
“更何況”陳旻苦笑,“咱們現在也沒得選擇。”
大家嘆了口氣,最后勉強打起精神調動士兵。
臨時改道,勉強去打武關就已經夠讓人郁悶的了,更要命的是章邯竟然在這個關口與自己提出辭行。表示自己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是時候該離開了。
陳旻如遭雷劈,自己想方設法攻克了兩個多月,就是對親爹也未曾這般噓寒問暖,結果半點效果都沒有。
“公子不放人,章邯現在在營里名不正言不順,影響你與手下的關系,公子放了人,現在正值生死之際,他要是回咸陽,肯定會再被派出來領軍。到時候別說入關,將士們能否全身而退都是兩說。”張良神情嚴肅,看著眼前面露不忍之色的少年,輕輕嘆息,“良已備好東西,用不用就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