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早年是賈母的心腹老嬤嬤賴嬤嬤家里買去的使喚丫頭,因她一手繡活旁人難及,又長的格外秀美,那賴嬤嬤便動了心思,去給賈母請安的時候,便將晴雯也帶了過去。
當時寶玉就住在賈母的碧紗櫥里,以他之心性,見了晴雯自然會張口留人。于是晴雯就被留在了寶玉身邊。
看到晴雯,林如海的心情可沒剛剛那么云淡風輕了。心里壓著一團火燒火了的膈應,不比此時發現寶玉屋中那些閑書的賈政好多少。
寶玉房里的丫頭,就算有那識字的,充其量能看懂銀票和一些門牌匾額上的家常字。像寶玉看的那種閑書,她們是看不懂的。
也正是如此,寶玉才會將那些閑書隨意的擺放。
原本他還擔心姐妹們來了他這里會不會發現這些書,可搬到大觀園已經數日了,除了最開始時,大家還會相互竄個門,后來這些日子竟是誰都沒來過怡紅院。
原本史湘云定是要來的,可因著生活習慣都叫左晞搞亂了,每天早上一起來就要跨過半個園子去櫳翠庵上香,然后還要走上一大段路去榮慶堂吃早飯。從榮慶堂出來,如果走東路去怡紅院竄門,那回蘅蕪苑就又要繞遠了。一天三頓飯,至少要從往返兩次榮慶堂。每天都要走那么多的路,這些個千金小姐那是有一個算一個,都懶得怠得動了。
有竄門那功夫,回床上躺會兒,他不香嗎
于是一時懈怠的寶玉,就被賈政堵了個正著。
寶玉年紀小,心里藏不住事,見賈政拿起一本被他換了書皮的書后,就驚慌了起來。
賈政翻了兩下手中那本論語,眼睛陡然瞪大,不可置信的又翻了幾頁,又前前后后的打量了一回手里的論語,這才敢肯定他手里拿的是什么。
賈政猛的扭頭看向寶玉,卻只見寶玉正在給屋里一個長相溫柔可親的丫頭使眼色。順著寶玉和那丫頭的眼神看去,正好看到炕桌處也擺了一本書,于是行動比腦子快的賈政就大步走到了炕邊,將那本書拿了起來。
好嘛,竟是一本大學。
受到這本書的啟示,賈政開始轉著圈的在屋子里搜尋,一會兒在這里找到一本詩經,一會兒再在那里拿出一本孟子。最叫賈政震撼的不是左傳,春秋,而是三字經都被褻瀆了。
寶玉整個人都不好了,心口哇涼哇涼的。
隨著他老子一本一本的將他多年的珍藏都翻出來,寶玉臉色已經白了一片。
這回他再看襲人,襲人也終于領悟了寶玉的意思了。
剛剛襲人是真沒弄懂寶玉是什么意思,在她看來寶玉讀書上進是好事。可這會兒見賈政的動作和鐵青至極的臉色,以及寶玉那股泰山壓頂的絕望,襲人后知后覺的想到了這些書可能大有問題。
于是接收了寶玉的眼神求助,襲人一點一點蹭出屋子,來到屋外拉著一個系了一條緋紅巾子的丫頭飛快說道,“快去告訴老太太,老爺要發作寶玉了。”
小紅一聽這話,都不用襲人再交待什么,轉身撒丫子就往外跑。
看著小紅背景徹底消失在怡紅院范圍內,林如海瞇了瞇眼,轉過身時,手中的茶杯就從手中滑落,隨著一聲清脆的聲響,屋中的詭異的安靜被打破,眾人也從各種心知肚明中的猜測里回過神,將視線轉向林如海。
而林如海呢,在眾人看向他的時候,就已經撫著胸口,垂著眼眸緩緩的向身側的賈璉方向倒去。
“如海”
“林姑父”
眾人見林如海倒下,都驚了一下,于是看熱鬧的不看了,找書的也不找了,都圍到了林如海身邊。
林如海靠著賈璉,先是閉上眼睛緩了一會兒,然后才睜開眼睛對著一屋子的老少爺們露出一個虛弱的笑。
“讓你們見笑了。”笑容虛弱,聲音也是虛弱至極,“我這身子,歇息一會兒便好了。”
赦政二人見狀,又是一疊聲的叫人抬了軟轎來,又是親自扶著林如海上了軟轎,將人送到前院廂房中休息。
“家常吃的都是太醫開的藥,只不過將養著罷。”聽到賈政幾人吩咐著請太醫,林如海就表示用不著,“今日來府上,許是走的多了,見了老太太和兩位舅兄不由憶起當年,心緒不穩,這才無需多慮,休息片刻就能緩過來。”
這才走了幾步路就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