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姐兒將榮國府鬧了個底朝天,榮國府歸還了國庫欠銀后又將大觀園抵了債,從那以后日子就再沒有起色過。
府里裁撤了不少下人,那些下人有的是闔家贖買離開的,有的則是被二太太轉手賣掉的。原本見了府中這般情形,鴛鴦也想順勢離開。
不想就在她動了離去心思的第二日,她房中就失竊了,但凡值錢的東西都不見了。鴛鴦還記得那日侍候完老太太用早膳回房看到房中的那一幕時,她當時有多絕望。
沒了那些私房,鴛鴦哪里還敢離開榮國府。她知道只有守著老太太,才能免于被二太太再次發賣,于是對著老太太也更加的忠心了。只是老太太唉,不想了,不想了,想多了心里哇涼哇涼噠。
心思一閃而過,不過須臾間鴛鴦就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恭敬不失乖巧的回答左晞的問話。
“是比不得早些年了。好在如今府里人口也不似早年多,開銷也少了許多。”頓了頓,鴛鴦又說道“宮里娘娘每個月都會讓人送些銀錢回來。”
左晞點頭,接過云錦遞過來的半杯熱茶,輕輕的抿了一口,一邊回憶她在榮國府的所見所聞,一邊與鴛鴦說道“你們府上也確實有些不像樣子。早些年,一只茄子都要五只雞來配。便是家里有座金礦,也經不起這樣揮霍。那時我閑來無事還給你們家算過一筆帳。你猜怎么著”鋪張浪費,奢靡無度,又自視甚高,無法無天,能有今日的安穩日子,都是撞大運了。
鴛鴦見左晞這么說,相當配合的主動詢問。“怎么著”
“太太們一個月二十兩銀子的月錢,姑娘們每月二兩銀子,也是近兩年才漲了月錢。下人里,一等大丫頭是一兩銀子,二等丫頭一吊錢,各人名下的小丫頭統統五百錢。老太太身邊光是一等大丫頭就八個,大丫頭還有小丫頭侍候,還有等著往上爬的二等丫頭。再加上各人房里的粗使,奶娘,嬤嬤和媳婦子,這些人每個月的月錢以及一日三餐和四季的丫頭首飾,林林總總加起來,府中下人的開銷竟是闔家主子的七八倍還有余。”
將茶水飲盡,左晞把玩著茶杯跟鴛鴦說完支出又說收入,“府里的收入拋開女眷們的嫁妝收入外總共有四處,一是太太老爺們的俸祿,一是府中田畝所出,再一個是宗族中每年分到各家的些許紅利和朝中的一些賞賜,像是春祭的恩賞,生辰歲銀和入葬銀子等。”至于那些灰色收入,通常都是進了個人的腰包,左晞想了想,便沒提。“早年二太太從我們太太那里挪借銀子,說的都是送到宮里給娘娘使了。若那些銀子真送到宮里去了,那你們家的娘娘如今往出送的這些銀子,也不過是當初的零頭罷了。妃位娘娘的年俸也才三百兩,你們娘娘又,又沒有額外的賞賜,若我猜的不錯,你們娘娘應該時常將她份例里的東西以賞賜的理由送出府來吧。”
嬪妃除了年俸外,每年還會按級別發放成匹的各種綾羅綢緞和首飾頭面,將這些東西以賞賜的名義賞回娘家,娘家再將成匹的料子和金銀頭面磨掉內務府標記后賣掉,這種事在宮里很常見。有些位份低的宮嬪和宮女還會私下里做些針線,然后托相熟的太監拿出去換錢呢。
鴛鴦沒想到左晞會說這些,面上有些不自然,卻不得不承認左晞說得都是事實。“二太太重新管家后,府里月錢和開銷已經改了許多。”如今老太太身邊,大小丫頭總共就剩下六個了。活變多了,月錢卻少了。首飾也不發了,衣裳更是一年兩身了。
左晞聽罷沒對這項改革措施發表意見,而是話題一轉的問起了旁的。“你今年多大了”
“22了。”
“這個年紀老太太那里沒什么安排嗎”
鴛鴦抿下唇,對著左晞輕輕搖頭。
“你這樣的丫頭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都來得,配小廝小管事就太委屈你了。給府里的爺們做小吧,你又是個心氣高的,未必瞧得起賈家爺們。因著寶玉,賈家的男男女女兩三代內都不會有什么起色了。老太太如今也是八十多歲的人了,等老太太沒了,你可怎么辦呢。”左晞輕嘆一聲,語重心長的對鴛鴦說道,“都說良禽折木而棲。鴛鴦,你是個聰明人呢。”
鴛鴦心下一凜,猛的抬頭去看左晞。見左晞也在看她,又迅速收回視線垂下頭去。
心在撲通撲通的跳,又慌又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