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幔低垂,放在枕邊的金爐中,一縷縷香煙白霧裊裊升起。側臥在床上的高貴妃,一手托著額頭,一手握著二嬌賞詩的緙絲團扇,輕輕的搖動著。
香爐中精心調配的鵝梨帳中香便絲絲縷縷的溢散開來。
在她床邊,三皇子低頭候著。
“鳳城。”
“兒臣在。”
“近來聽聞,你在國子監念書時欺負了四皇子。”高貴妃手中的宮扇,仍舊不緊不慢的搖動著。
樓鳳城一時不知是哪個奴才告了密,暗中咬了咬牙。只母妃詢問,他也不敢不答,“兒臣也只是同四弟玩鬧罷了。”那日在國子監念書,他見樓西朧手邊有個玩意兒,趁他不在時搜羅了出來。原來是個木雕那木雕十分精細,他幾個伴讀傳看了一番,不想被弄斷了一角。樓西朧發覺,便斥責那弄壞的伴讀,樓鳳城臉面上過不去,挺身回護,與樓西朧爭執起來。
因為樓西朧一向軟弱,為了個玩意兒與他針鋒相對實在令他不快,于是樓鳳城便捏著他的下巴,將他抵在了墻上。而后命自己的伴讀當著樓西朧的面,將木雕整個掰斷成幾截。
高貴妃將宮扇合在面前,“他無論怎么說,也是你的弟弟。”
“你欺負他,讓你父皇知道,豈不是要說是我沒有教好你。”
樓鳳城抬頭看了一眼,輕薄的一層紗,高貴妃艷麗的姿容在里頭若隱若現,“兒臣知錯了。”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高貴妃抬起手中的扇子,將面前的輕紗撥開一角,滿床散著她的朱紅色披帛,與層層疊疊的裙擺鋪在一起,“只太子還在,你與幾個弟弟還是親厚些,以后你父皇喜歡你勝過太子,你不喜歡他,宮里有的是人替你出氣。”
樓鳳城這樣聰慧的人,怎么會不明白話中的意思。
候在翠玉屏風后的宮女,聽到門口宮人的稟報,傳話進來,“娘娘,皇上傳令過來說稍后過來與您共用晚膳。”
高貴妃扶著枕頭起身,站在床榻旁的兩個宮女,一個扶住她的手臂,一個挽著帳子,用金鉤掛了起來。高貴妃在床上躺的實在身軟體乏,步搖金釵墜的烏鬢垂垂,更添幾分慵懶倦怠之感,她扶了扶發鬢,接過宮婢遞來的清口茶,漱了一口吐出來才不緊不慢道,“好了,鳳城,下去歇息罷。”
“兒臣告退。”
樓鳳城退下不久,身著龍袍的天子便到了。
高貴妃已經命人準備了一桌御膳,見天子到來,上前柔情的扶住他的手臂,引著他入座。兩個宮女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一旁布菜,舉止小心,連盤碟碰撞的聲音都不敢發出。
高貴妃與天子閑談幾句,哄的他開懷了一些之后,才起身按著袖子,一面親自為他夾菜一面道,“皇上,鳳城近來念書實在刻苦,我本想叫他過來一同用膳,然而他累的很了,早早就睡下了。”
“朕知道,太傅都贊譽他多回了。”
高貴妃唇畔浮起隱約笑意,用完晚膳,張口挽留道,“皇上,不如今夜在此留宿罷臣妾命人制了一些安神香,放在床邊,一夢醒來神思清明。”銜在唇邊的笑意,馬上便因為他的下一句話而凝固了。
“改日罷,朕還要去皇后那里。”
天子一面握著高貴妃圓潤的玉臂,輕輕將自己的手臂從中抽了出來,一面扶著她的肩膀安撫,“太子在圍場被熊羆所傷,皇后憂心多日了朕也食不安寢,夜不能寐。”
高貴妃最會揣度圣意,此刻雖然心中不悅,面上卻也擺出一副憂心模樣,“既然如此,那臣妾就不留皇上了。”
她的柔順體貼,令天子十分滿意,又細心安撫幾句之后才帶著宮人離開。
高貴妃看著他沒入夜色的背影,沉下臉色,冷冷哼了一聲。
太子幾日沒來國子監,樓西朧打聽了一番才知,太子不是病了,太子是圍場打獵時,追一只鹿進了密林,而后遇到一只熊羆,兩相爭斗,雖將熊羆殺死,自己卻也受了不輕的傷,如今多日不來國子監,是在宮里調養。
這件事雖然在宮中掀起了波瀾,卻也讓皇上對太子也更為屬意了文采斐然,又有如此悍勇,人中龍鳳莫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