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將軍見來人不是樓西朧,正要說什么,林明霽已經上前一步,不卑不亢道,“晚輩林明霽,見過翟將軍。”
翟將軍對這青年也有幾分印象,倒也沒有太過責怪,只問一句,“四皇子呢”
“四皇子昨夜憂心戰局,一夜未眠,下午時又去照顧了病患,實在勞形苦心晚輩斗膽替他前來,還請翟將軍見諒。”林明霽說的誠懇,翟將軍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聽他說完,不由的嘆息一聲,“無妨,讓他好好歇息吧。這本不該勞煩他哎。”此時翟將軍心中也是感慨萬千,想不到四皇子竟是這樣憂國恤民的人。
林明霽對面前這聲名赫赫的百戰名將也極是仰慕,此刻站在他面前,忍不住抬首看了一眼,翟將軍此時正好無事,也打量起面前這氣度不凡的青年來朝堂之上,似乎沒有這么一號人。
“你不是朝中官員”
“晚輩只是一介平民,此行也是在路上偶遇四皇子,得他提攜才有機會到此目睹翟將軍這樣的英豪。”林明霽道。
“什么英豪,如今只是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罷了。”翟將軍也是颯爽的人,見林明霽所說不似獻媚夸耀,眉眼間坦坦蕩蕩一派澄澈,對他不由得也多了幾分喜歡,“后生氣度不凡,絕不是常人啊。”抬手拍了拍林明霽的肩膀,“不知后生有沒有從戎的心思,與我一起保家衛國。”
林明霽雖是文人,卻被他說的心中激蕩,然而理智卻還是讓他拒絕了,“多謝翟將軍抬愛,從戎確可保家衛國,卻不能平天下紛爭。”
聽出林明霽話中野心的翟將軍又定定的看了他幾眼。
面前的人年紀還很輕,然而卻有種矯矯不群的氣度,眉目溫潤,卻又顯出一種凌厲的風骨。
兩人又談幾句,翟將軍愈發覺得此子不是池中物,雖林明霽仍舊是一襲布衣,翟將軍卻還是對他以禮相待,還命人送他回了別院了。
林明霽回到別院時,別院里悄然一片,他輕輕推開門,正看到被宋案送回來的樓西朧,靠著手臂躺在床榻上。
因這樣的季節沒有蚊蟲,帳子也就沒有放下來。林明霽看他好夢酣然,終于是放了心,掩上門退了出去。他一向衣冠整潔,如今袖口血跡斑斑,手指也沾滿青色的草藥汁,他怕吵到了樓西朧,打水回了自己房間細細擦洗干凈。等他潑水時,也是將銅盆一邊抵在地上任水慢慢流淌。
洗完身上污穢,林明霽轉身回房時又放不下樓西朧,鬼使神差的走到他房門口,推開房門又看了一眼。
寂寂黃昏。
如夢似幻的光,落在他的腮邊,落在他從袖子中伸出的手臂上。
林明霽推開門,悄悄走進去,將宋案細心為樓西朧蓋上的薄被拉起來了一些。他彎腰望著睡的正沉的樓西朧,嘴唇抿了抿,在即將要吻到樓西朧臉頰時止住了,只用指腹代替他的嘴唇,輕輕的在樓西朧的臉頰上摩了摩。
披堅執銳的士兵在場上操練,已經是嚴寒天氣,每次刺出長矛時那一聲呼哈,都可以看到從沉重頭盔中升騰出一團白色的霧氣。
樓西朧與林明霽走到這里時停下了腳步。
“翟將軍果然訓練有方如今被圍困已經一月有余,城中士氣竟然還如此高昂。”林明霽今日穿一身煙青色的衣裳,胸前自右臂延伸,繡著一叢幽竹。
樓西朧舉目遠眺,看著前面負責操練他們的人正是宋案。
“援兵應該會在下雪之前到來。”林明霽一直算著時間。
樓西朧喃喃自語一般,“也許不會這么早。”
林明霽所說的還是信使一來一回,調遣兵丁集結來此的時間,他聽到樓西朧所說的這句話,不由得怔怔看向他。
“快點快點”身后傳來催促。
樓西朧回過頭,看著伙頭軍模樣的人扛著一袋一袋的大米往東廚走去。這是修建在城中的糧倉里的米,被困一個月,不得不開啟了糧倉。
糧倉中的米也不多,大概能吃一個半月。
城中所有的守軍都覺得援兵會在下雪之前到來,會在糧倉里的米吃完之前到來。只有樓西朧知道,他們要捱到明年的春季過去。
這還只是開始。
到時滿城餓殍,戰馬一匹一匹餓死,為了活下去,他們不得不吃與自己出生入死的戰馬。樓西朧光想到這個場景就覺得壓抑,他伸手捉住林明霽的袖子,“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