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林明霽,見過皇上。”
這名字倒是牽動了皇上的記憶,“林明霽”他似乎哪里聽過這個名字。在他的病榻前伺候的宮人低聲道,“是那位辭官的探花郎。”
得宮人提醒,皇上終于想了起來,“原來是他。”
對方才華斐然他是知道一二的,可天下有才華的人何其多,能真正以才華入仕的卻沒有幾個。文人能做出流芳千古的文章,卻不一定做的了一個小小的縣令。只太傅今日攜他前來,又如此盛贊他,皇上無論如何都不能不給太傅面子,“探花郎早已以科舉入仕,太傅何須現在再來舉薦一回”言下之意是林明霽只要愿意,此時仍舊可以在朝為官。
“小小文職,實在太埋沒他了。”太傅道。
哪怕是念及太傅這幾年對皇子們的辛勤教導,皇上也會應允他去提拔他舉薦的林明霽的官銜,只官也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做的,哪怕是天子,也不可能將一個只會作文章的書生捧的太高。所以皇上讓林明霽走近了幾步,問了一些朝中政務與民生歷來通過科舉入仕的寒門子弟,都是囊螢映雪苦讀過來的,這樣的人有才華不假,卻也對朝政民生一竅不通。皇上是想以此讓太傅明白他的深意,沒想到的是林明霽的回答都是鞭辟入里,見解獨到,令皇上一時都有些對他刮目相看起來。
“朝中御史中丞一職尚有空缺。”若沒有太傅的舉薦,尋常以科舉入仕的寒門子弟,只怕終其一生也爬不到這個位置上去。
只是一介草民的林明霽沒有謝恩也沒有動作。
本來有幾分欣賞他的皇上,此刻又因為他的沉默覺得他有些恃才傲物起來,“探花郎覺得這御史中丞也配不上你的才華”
“草民不敢。只草民今日進宮面圣,并非是想以太傅的舉薦謀取高位,草民更想向皇上證明一二。”圣意難測,林明霽仍舊是不卑不亢。
“好一個證明。”也是居于高位太久,他已經很久沒見過這樣鋒芒畢露的年輕人了,“朕也想看看你如何證明。”
躬身行禮的林明霽抬起眼來,仍舊是清俊眉目,仍舊是靜謐無波,只與青州時相比,這一雙眼望進去竟看不到底,“遵旨。”
年少桀驁鋒芒畢露的樓鳳城,如今也跟前世一樣內斂了鋒芒。與高貴妃有幾分相似的眼目,因為眉鬢的顏色太深,瞳孔的顏色太淡,望向他人時,總有一種睥睨的感覺,只如今這種睥睨感卻被他唇畔常銜的笑意沖淡。加之他的確俊美,言辭再溫和切切些,便真的有幾分如沐春風之感。
只此刻享受這如沐春風感覺的樓西朧,卻不免有了些回到前世的恍惚。
等到樓鳳城望著他怔愣的模樣,言笑晏晏的叫出一聲皇弟來,樓西朧才恍然驚醒。
“三皇兄。”
“你我也是闊別一年,回到宮里,你卻只記得你的太子哥哥,成日往他東宮里跑。我念著你,還非要我親自來翠微宮才行。”樓鳳城的嗔怪語氣,好似情深的手足間的親昵調侃。
這樣的樓鳳城,才更肖似前世樓西朧熟悉的那一個。之前年輕氣盛鋒芒畢露的樓鳳城,反而才是他不熟悉的。
只那個不熟悉的,對他或還能顯出一分真心,面前這個熟悉的,卻是連一分的真心也沒有了。
“把東西送進來。”這么久以來第一次登門拜訪的樓鳳城,還為他準備了禮物。
三個宮人各捧著一個木托走上前來。
里面各放著一把棕竹灑金折扇,一只站在鳥籠里的斑斕鸚鵡,一只木雕人像。
“這是”
“兩次錯過了皇弟生辰,只好在今日補上。”樓鳳城說完,又看向自己沒說緣由的那個木雕人像上,“還有一樣,是皇兄給你的賠罪禮少不更事時做了糊涂事,還請皇弟見諒。”
“宮外百姓家的兄弟都免不了爭執打鬧,三皇兄何必還耿耿于懷。”哪怕知道眼前的樓鳳城是漸有城府,學會了隱忍,但他那顯露出的兄友弟恭,還是叫樓西朧都溫柔的一一回應了。
樓鳳城也沒想到與太子交好的樓西朧,會因為自己的三言兩語便放下芥蒂,然他也只是微微怔了一下罷了,“聽皇弟如此說,我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