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離池想告訴娘親,等他再長大些,像那些總是來這里的男人一樣高的時候,就誰也不能欺負他們了。
但好像沒有開口的機會了。
好痛。
明明以前都不會這么痛,都能忍過去的。
在外人面前,小孩可以咬死嘴唇一聲不吭,但在出生至今,最親近也最渴望親近的人面前,脆弱的依賴仍如巖石縫隙里的雜草般生長。
可以抱抱我嗎
這個念頭萌生的瞬間,婦人仇恨地叫道“去死吧,你這個妖怪”
啊
婦人再度抄起匕首,要將這個給她帶來無盡痛苦、象征著恥辱與恐懼的妖物徹底殺死。
她的行動被打斷了。
墻面被打碎,猙獰的惡鬼出現。
離池娘親惶恐回頭,恐懼地看著來者的出現。
獸首人身的怪物現身,其全身呈綠色,一只眼睛在頭頂,一只眼睛在下巴,身姿矯健雄壯,高達數丈,背生雙翅,正是傳說中的夜叉惡鬼模樣。
“你,殺了我的兒子。”
惡鬼開口了,聲音是古怪的金屬撞擊聲響。
“沒有、我沒有”離池娘親瑟縮的說道,她淚流滿面,連連后退,刻在骨髓里的恐懼令她瑟瑟發抖。
“卑賤之女,膽敢如此”
面對自己事實意義上的妻子,惡鬼沒有半分憐惜,確認離池已經死亡后,他毫不留情的懲罰了這個凡人女子。
以最殘忍的形式。
虐殺。
小男孩或許還有口氣,也或許已經死了。
總之,他姍姍來遲的父親,以最暴戾殘忍的方式,為他向他的母親“復仇”。
吃掉妻子尸塊后,惡鬼走到兒子面前,“回收”了自己的血脈。
沉魚無言地看完這場超越人類道德忍耐極限的演出,她不頭疼了,她她心態有點炸。
因為比起演出的殘酷,更加讓她無法接受的是這是曾經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那個寡言而凜冽的少年,確實曾被自己的母親厭惡唾罵,日夜折磨,最終被母親生生剜出心臟,眼看著父親吃掉母親。
好的結局是,或許離池父親沒有吃掉兒子但大概他更希望自己能死于那一夜吧。
沉魚呼出口氣,重重在空氣墻上捶了一拳。
她很憤怒。
不知是憤怒已經無可挽回的過去,還是憤怒于無能為力的自己。
她最初的判斷沒錯。
與先天無正常共情能力的慕如鏡不同,離池本性不壞,完全是因童年凄慘遭遇而性情大變。
她拍拍臉頰,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轉頭離去,準備重新琢磨計策。
然而,就在障壁另一端,白霧涌動,離池和他的娘親,居然重新生了出來。
“妖、妖物,你居然還醒著”
沉魚準備轉開的視線陡然凝住了。
她手腳冰冷,仿佛血液都在瞬間凝結。
死亡輪回,對離池同樣有效。
他的靈魂,被永遠拘在了這里,被心懷憧憬的母親不斷虐待剖心,又被血緣上的父親在不同的地方虐殺吞吃,不斷重復著這令人絕望窒息的結局。
難怪現實中的他,會呈現那樣慘烈的傷勢。
因為他的神識,已經完全代入沉浸在了心魔幻境之中。
他覺得這個凄慘的小男孩就是他自己
無盡輪回。
沉魚臉色難看至極,因為用力過度,指骨關節甚至都在作響。
“姐姐,你是要哭了么”
小離池的聲音在她身旁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