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天上仙人吧。
能夠行走之后,他某日忽然添了段記憶,極為真實,毫無作偽可能。
自此,他便在為尋找沉魚、尋找能夠湮滅魘力的方法而奔波。
這不更乏善可陳了么。
后來他終于等到了沉魚。
萬年之后,月下再相逢。
少女靈力寥寥,卻有勇氣對抗筑基期大圓滿的邪祟而不慌亂,正是他記憶中堅韌美麗的模樣。
沉魚為他姿容驚艷不得不說,這點一直令他暗暗欣喜,皮囊姑且也算有點用處。
但他也清楚,他始終只是那月下微塵,少女眼眸中的瀲滟波光,足以將他徹底淹沒。
所以,即使月微塵以為自己已然做好準備,可真正看到少女眼中驚艷與陌生的神情時,那顆仙人之心還是猶如吸滿潮水般,緩緩地、沉甸甸地墜落。
原來仙人也會感到難過啊,他在心底漫不經心地想到。
那便重新培養與她的感情吧。
他將沉魚收入門下,縱容地看少女偷偷耍小心機,眉眼間盡是生機鮮活。
“你很想了解我的過去”他笑吟吟地小弟子,“但那很無趣。”
少女摸摸鼻子,以為他不悅,識相的閉嘴。
然而實際上,若沉魚追問,他還是會坦言相告的。畢竟收集弟子的萬萬年,既是為了對抗魘力,也是為了尋找她。
他微微一笑,沒有計較,理解她與自己才相遇,彼此不了解很正常。
可當少女對于他的碰觸再三表現出抗拒、畏怯的態度時,有時月微塵能夠理解,但更多時候會痛苦。
幼年日夜遭受詛咒噬心折磨時,他不覺得痛苦。
期望屢屢落空,奔波數萬年茫然無所得時,他不覺得痛苦。
精心培養、優秀善良的弟子們陸續離開時,他不覺得痛苦。
但他分明已竭力忍耐內心將她撕扯吞噬的欲望,以最溫柔的態度試圖碰觸她時她為何會害怕呢
為何會覺得他控制欲強
會覺得他表里不一
潛淵殿中,他再難忍耐,索性以天命死亡相威脅。
沉魚當初未曾言明具體時間段,可從離池年紀,他也能推測出來,她回到他記憶中,也就是今年的事情。
那或許就是今日回去的。
沉魚仍是那條活蹦亂跳的小魚,一通胡說八道,令他焦灼的內心逐漸回歸冷靜,也明白她回去的時機不在此處。
不過不能這么算了。
他將沉魚變小收在身邊,又贈予她發帶,至少有發帶在她身邊,碰觸著她時,能稍稍緩解他的憤怒與灼熱,不至于做出傷害她的行為。
這是月微塵唯一能想到的,緩解憤怒的方法。
不然還能怎么辦呢
少女的輕笑詢問,是他生命僅有的亮色,可她卻有許多喜歡的、要做的事物。
他需要她想起一切,需要她的情意來緩解萬年的孤寂與等待,但這對她又非必須。
仔細想來,他對沉魚是不是愛,如今已難分辨。
可月微塵已經等了她數萬年,綿延萬年的思念將他折磨至此若不是愛,便只能是恨了。
他總歸不想傷害沉魚。
仙人沒有貞潔觀,委實說,他其實一直都很不理解凡人動輒侮辱甚至迫害女子的行為。
無分男女,每個人都能為世間延續做出貢獻,每個人都有誕育優秀后代的可能,每個人都可能成為對抗魘潮的強者,這種扼殺可能性的行為,仙人無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