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還要解釋半天的朱標低估了韓山童對志怪的了解、對石人的認同,他的信念和智慧讓他沒有任何額外的傷春悲秋,立刻抓住關鍵點詢問,希望朱標能夠幫忙。
朱標被問了個措手不及,迅速思考后總結后回答道“在第一個人把我挖出來以后,我就有了意識。”
“啊那個時候嗎。”韓山童算了算,也有十天,“你有何計劃”
“我要起義。”朱標堅定道,“你想做的,我也想做你在做什么,我就在做什么”
這些天來,朱標看著民工們逐步走向死亡,進行不得其法的抗爭,迎來注定毀滅的結局,無力的痛恨幾乎讓他沒辦法思考。
在相同的時間,有著相同處境的石人還很懵懂,它看到這一幕,估計更加的不解,更加的迷茫,只能憑著直覺把這段記憶深深刻在心里,等到多年以后,被“眼睛”從沉睡中叫醒,后悔也依舊占據大腦,支配余生。
正因為如此,它才想要看看,在它看來堪稱是天選之人,注定會改變人妖鬼三界規則,又將是萬人之上的朱標會有什么辦法去領導自己的人民。
“我現在還沒有什么妖力,雖然能動能走,卻不比你強多少。”朱標道,“不過單我能說話這一條,應該足夠能幫上點忙。”
短短幾句,韓山童意識到自己的石人并不簡單,它似乎對局勢有著清晰的判斷。不錯,石人存在的意義就是激勵民心,就是民工們的心靈支柱,它活過來這一事實,無疑比什么都重要,它讓看不見的勝利有了虛幻的實體。
思緒轉了一圈,他問道“依你看,接下來我們該怎么做”
“先前的起義失敗了,馬箭又在高臺上開了會,民工們都是普通人,乍一見砍頭流血,必定肝膽俱裂,短時間再想聚集起人,恐怕是不可能了。”
韓山童靠著一顆松樹坐下來。今晚夜色深沉,不比前些時候,空中雖有明月,無有群星,像極了他們現在的處境。
明月雖明,也需星星陪襯拱衛,也有它照不亮的地方,獨自一身,焉能成事,只有萬眾一心,方可點亮夜色,堅持到黎明
“當務之急,只能由我們來擔責任。”朱標繼續道,“人心似水如煙,需要引導。對他們好的事,當下看起來會有風險,那么人們就不會去做了,任憑機會流失。對他們不好的事,當下有甜頭,人們反而會搶著干,不管日后是否能活、能有吃喝。”
“你說的在理。”韓山童道,“我們起義,不僅要防著官兵,還要防著自己人,這就是難處。”
“你如果放心我,就讓我來干。民工們做不到深思熟慮,更容易相信精怪神鬼。”朱標道,“天一亮,我就潛入營地,暗中操作,把那股不滿的勁兒再激出來,到時同你里應外合,讓元廷明白什么叫傷口。”
“好”韓山童不假思索,幾乎是立刻答應下來。
而朱標也沒覺得有什么問題。
他們一見面就互相袒露心扉,贏得尊重,簡直像個奇跡。而更為特殊的地方在于,這種心與心的聯系,是因為他們有同一個目標,對這目標的赤忱之心,讓他們很快地,毫無保留地信任彼此,成為戰友。
“我等你的好消息,今天是初一,初七我們還在這里見”
聲音剛落下,附近傳來悉悉索索的動靜,一隊舉著火把的巡邏士卒呵斥著趕來“干什么的,躲在這里做什么”
朱標控制身體向下一沉,在土中前行,眨眼遁出五六丈去,把韓山童故作狼狽膽小的解釋聲留在身后。
他一直游走到上次被埋下的地方,靜靜等到天亮,等民工們洗漱后開始上班,便精神奕奕地尋找早就看好的那個人選。
砰
一個骨瘦如柴的老人倒下,他的兩眼虛虛睜著,瞳孔不是正常人的大小,混濁如污泥,嘴巴呼哧呼哧喘氣,如同一頭將死的牛。
身旁的人們趕緊去拍他的臉,探他的鼻子,忙碌一陣后,有人搖了搖頭,低低說了幾句話,剩下的人便抬起他,把他放到一邊,給他蓋上條竹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