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朱標在隔天踏入馬秀英的院子。
李鯉接過魏忠德手里的傘,將他和其他三兩個太監攔在門外,自己為朱標遮陽,一路送他進去。
魏忠德沒有露出絲毫異色,低頭恭敬站在一旁,乖乖等待。
院中的錦鯉在碧水中游動,荷花密密擠著,或閉或合,粉色與紅色堆疊中,蜻蜓點水忽隱忽現,影子在光的作用下投映到了堂屋中,仿佛墻面上也有了花蟲。
朱標望過去,看到馬秀英坐在窗邊,穿著一身蟹殼青的衣裙讀書,一手輕輕拿著扇子扇風,一手翻動書頁,愜意悠然。
她已經沒那么年輕了,眼角有了皺紋,但依舊是個美人。有言道美人在骨不在皮,哪怕馬秀英沒有嫁給朱元璋,憑她的氣質和才思,也絕不會泯然于眾人,
“娘。”朱標跨過門檻,“都這個時候了,您怎么不睡一會兒”
現在剛過了飯點,按馬秀英的習慣,是要午休一會兒的,十幾年了,朱標還沒見她改過。
“標兒來了。”馬秀英解釋道,“我忙著哄你妹妹呢,夏天日頭毒,小孩子不能用冰,她熱得一直哭,好不容易才安分下來,剛剛睡著,你聲音小些,莫吵醒她。”
“太熱了我讓鎮妖處想想辦法。”
因為朱標自己感受不到溫度的影響,所以對冷熱的認知都來源于別人,侍女太監們不說,沐英和藍玉也是糙漢子,他竟已多日沒聽誰說過寒暑了。
“還不至于。”馬秀英搖了搖頭,“興師動眾,你讓你別的弟弟妹妹怎么想又讓那些姨娘們怎么想鎮妖處是干大事的,你不要開了道長和大師們為權貴服務的先河。”
“那就只能等天氣轉涼了,多開窗通風吧,屋里放點水盆。”朱標不好反駁,只能無奈安慰一句。
“奶娘會照看的。”馬秀英笑道,“還是你小時候乖,餓了知道哭,尿了知道喊,冷熱都不吭聲,要不是娘見過別的幼兒,還以為全天下的孩子皆如你一般。現在又生了一個,才終于明白養兒女的辛苦。”
“咳咳。”朱標不好意思地干咳幾聲,那時候的經歷算是黑歷史,一提起來就讓他想鉆進地縫。
“好了,不說閑話了,你是不是來問昨天那件事的”
“是。”朱標應了一聲,轉頭吩咐,“李鯉,你先出去,把門帶好,不要讓別人進來。”
李鯉退出去。
“堂姐來找您了,她說了什么,送了什么”
“送了些上等的金銀首飾,絲綢棉布也拿來許多。”馬秀英道,“先坐下吧,坐下再談。”
朱標坐下,皺眉道“她求您辦事”
馬秀英的神色復雜起來,她慢慢道“一開始我與你,還有你爹,想的都是一樣的。沒想到這孩子懂事,是個識時務的人。她不是為了你堂哥來的,是為了自己和嫂子才來的。”
“不是為了堂哥”
“她一進來,就對著我跪下了。”馬秀英嘆了口氣,“敏靜說自己早就發現了朱文正的所作所為,知道他是斗不過你爹,比不過你的,盡力規勸卻毫無效果,心灰意冷下,求上門來,請我繞了她和她娘。”
“竟然是這樣”朱標有點吃驚,這樣一來,事情便被單方面的挑破了,這位沒見過幾面的堂姐,還真是膽大果決。
初想這個辦法,可能太過放肆魯莽,仔細再思考下去,它竟然是最好走的那條路。
朱文正如何,畢竟不能完全影響到王氏和朱敏靜,老朱同志重情重義,推崇孝道,大哥的妻子,他總不會連帶著罰的,朱敏靜來找馬秀英訴苦一番,既脫清嫌疑,又換來同情,實在是好棋。
不過走這樣的一步棋,說明朱敏靜是真的對大哥失望透頂,半點不相信他有贏的可能,把手中雞蛋不假思索全放在了朱元璋的籃子里。
“我答應叫她過幾天先來府里住。”馬秀英道,“有什么情況,我也好照看一二。”
“娘相信她”朱標突然起了疑心,“萬一這是苦肉計,萬一她是臥底呢
馬秀英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