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上這么說著,右手明明在發抖,壺里的酒是倒出去了,一大半在桌布上,不在杯子里。
“堂哥。”
朱標提起桌上的另一個酒壺,幫他倒滿一杯酒,緩緩遞了過去,朱文正不接,他就把酒放在他面前“你還記得當年的家宴嗎”
“什么家宴”
“你被派到洪都去的那一年,王妃特意為你準備了一桌送別的酒宴。”
“有點印象,你什么意思”朱文正問道。
“酒宴上有一道菜,是個羊腿。你想吃,我也想吃,但是我的筷子比你更快,先一步過去。”
朱文正不屑道“到底是沒有見識,難成大器,一只羊腿而已,你吃到了就這么得意還要專門過來同我炫耀”
“你誤會了,那只羊腿被我讓給你了。”朱標的語氣仍然平淡。
朱文正的臉立刻黑了,他這是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
“你想說什么,不要遮遮掩掩的,浪費時間”
“不管是什么東西,只有我不要的,你才能有。”
朱文正的臉迅速由黑轉紅,朱標踩準了他的死穴,戳破了他一直想掩蓋的事實。哪怕他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擋不住現實的鐵蹄踐踏人生。
他的額頭上青筋爆起,兩只手捏成了拳頭,目眥欲裂,恨不得把朱標切成八塊,就在這里,就是現在,讓他生不如死
“不要這樣看著我,大家都知道,我是個很大度的人,脾氣也很好。我不想要的東西有很多,你喜歡,通通可以給你,比如那只羊腿。”
“那你怎么不把世子的位置讓給我”朱文正怒吼道,“我正好喜歡,你倒是讓啊,不肯吧事到如今,裝什么純潔無辜”
“我知道有叔死侄繼這個說法。”朱標還是很冷靜,他沒有必要為了失敗的敵人而調動情緒,“但是江山社稷,自古以來能者居之。”
仿佛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一般,朱文正大笑起來,笑到捂住了肚子“你說能者居之要真是能者居之,你還能有今天”
“正是因為能者居之,我才有今天。”
“放你媽的屁”朱文正罵道,“常州,是我打下來的洪都,是我守的幾個省的兵,幾個省的擔子,是抗在我的肩上你整天讀書念經,一無是處,也好意思說這種話你配嗎”
“你不過是投了個好胎,有個好娘有哪一處比旁人優秀,有哪里比旁人聰明”
罵到一半,他反應過來,住了嘴,兩手撐在桌上,顫聲道“李飲冰是你的人”
“對。”
“哈”朱文正怒極反笑,“瞧瞧你的模樣,還能者居之,陰溝里耍招數的老鼠”
“這是權謀,任何權謀,都是從陰溝里拿出來用的。”朱標道,“這就是你不能成為世子的原因,你只會順著心意發泄,破壞,而不懂得用人。”
“至于我有沒有能力,還是那一句話,今天我能來見你,說明了什么你自己知道。”
“以前的你也許有機會,但從你暗通張士誠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不會成為世子了。”
“還有你說我靠的是出生。”
朱標道“你靠的是什么呢你以為自己靠的是你的能力嗎你唯一能仰仗的,是你死去的爹,是死去的爹在王爺心里的地位。”
“夠了”朱文正大吼一聲,猛地將酒杯砸碎,掀翻了桌子。
朱標在他剛有動作時就起身了“這份感情被你的嬌縱消磨殆盡后,你便再無根基。從始至終,你都不肯相信王爺會對你動手,你把他當作叔父,認為他會無條件地包容你,呵護你,滿足你所需要的一切。”
“不要說了”
朱文正慢慢蹲下,他的兩手被瓷器碎片劃破,血留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