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德的臉色更白了。
“給你耕種土地的朱姓一家,如今出了一個王侯,你害怕了,想要逃跑,那為什么不想一想,當年你的性格若是稍微仁厚一點,給吳王一塊埋葬雙親的地方,怎么會落到今日這番田地”
盧近愛側身讓少年進去扶起自己的父親,自己也大步邁進屋中“我勸你還是不要再這么干了,劉德,現在還能回頭,最壞的結果,你也不會死。”
“你說的輕巧。”劉德想要趁機出去,盧近愛往左一踏,又把路堵得死死的,“事情不落在你的頭上,你哪里會知道害怕”
“這是我的地,我想賣給誰就賣給誰你快給我滾開”
盧近愛仿佛被釘在原地似的,怎么也不肯移動半分。
這時候朱標也尋著聲音來了,站在屋門外的籬笆旁邊探頭探腦。
除了他以外,還有好多的人都站在門口觀望,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可以看出他們都很困苦,衣衫破爛,頭發蓬亂,臉上的表情既憤恨,又帶著希冀,憤恨是對劉德的,希冀是對盧近愛的。
室內的劉德顯然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才不敢像對瘸子一樣對待盧近愛,他雖有幾個家丁,也抵不過一整個鳳陽村的人。
“大娘,這里頭是誰啊”朱標問道。
站在朱標身邊的老大娘看他一眼“娃娃,你是從外地來的”
“是啊,我有個親戚在村里,來尋親的。”
若是在平時,老大娘肯定會揪住朱標細細盤問一圈,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此時她是沒有心情的,低聲回答道“里面和盧先生吵架的那個,是劉老爺,他是我們鳳陽村里最大的地主。近些日子也不知怎么了,非要我們拿錢換他的地。”
“我們,唉,說實話誰不想要一塊自己的地可我們沒錢啊,何況拿了那些地,地里又不可能一下子冒出糧食來,秋收的收成,劉老爺都賣出去了,這不是要我們餓死嗎”另有一個大爺叼著煙斗嘆息道。
“劉英來了”
“劉英來了”
人群突然一陣躁動,讓出一個口子來,一個年輕男人急匆匆跑過來,闖進屋子里,擋在盧近愛身前,指著劉德的鼻子破口大罵,幾個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也不知是做過幾遍了。
“這又是誰”朱標問道。
他年紀不大,身量不高,混在人群里亳不起眼,周圍的百姓們沒有太大見識,自然看不出什么不對,大娘回答道“這是劉老爺的旁宗,他可是大好人,他爹劉繼祖就是個大好人,兒子也不是歪種。”
劉英進去以后,劉德顯然更加勢弱,一張嘴說不過他們,逐漸露出癲狂的神色,捏緊拳頭,似乎是要魚死網破。
“你們讓不讓開信不信我拿刀捅死你們,我不能活,大家都不要活了”
劉英有點退縮,盧近愛便把他擋在身后,兩人換了個位置,冷靜道“你殺了我沒有關系,殺了劉英,才是真正大禍臨頭。”
朱標這回把事情搞明白了。
劉德、劉英和劉繼祖,他其實早都聽說過。劉德呢,就是把老朱同志趕出家門的那個地主,劉英的父親劉繼祖,是出了土地供老朱同志埋葬雙親和大哥的好心人。他們這般糾纏,一定是知道自己回鄉祭祖的消息了。
劉繼祖一家當然會有潑天的富貴,而劉德一家么
又有人來了。
劉德的兒子見父親遲遲不歸,帶了許多家丁一路飛奔,趕過來要接走劉德。
百姓們到底還是心有畏懼,不到絕路上不會反抗,在多年積壓的恐懼下,給他們讓出一條路來,無數雙眼睛眨也不眨得盯著他們的背影,沒有一個人說話,茅屋前寂靜無聲,沉默的壓迫與堅持靜靜醞釀。
“爹,快走,我已經把最后幾戶人家的錢拿到手了,咱們等天黑了就逃”
仗著良好的聽力,朱標把別人聽不見的耳語聽了個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