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里,王寶忠從盒子里取出圣旨展開,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通通跪下。
“番禺知縣道同接旨。”
圣旨的內容不長,代寫旨意的翰林院學士用詞精煉文雅,先是罵了一遍道同,后夸贊永嘉侯朱亮祖為國為民,勇于檢舉,最后表達朱元璋的失望,賜下白綾毒酒供其選擇,留得全尸入葬。
“臣領旨謝恩。”
圣旨上的內容和番禺如今的景象一比,簡直是莫大的嘲諷譏笑,王寶忠和那隊長感到一股濃重的荒謬之情自胸膛中升起,壓得他們說不出話來,甚至不敢看道同的眼睛。
最終還是周班頭打破了寂靜,他驚慌道“上差,堂尊,下一任知縣是誰我們這幫衙役不會要陪著一起死吧”
“朝廷沒有旨意,知縣空缺,那便是縣丞主事。”王寶忠道,“你們這里管邢名,管錢糧還有管差役的人呢怎么不見他們。”
“管差役的就是小人。”周班頭緊張到渾身出汗發冷,“其他吏首被侯爺請走了,只剩下盧縣丞還在。”
王寶忠沉默片刻,對番禺的情況又有了新的認知。可是自古以來君命大于天,忠君忠的不只是君王的命令,還有君王的喜好,君王的感情,君王的錯誤。
別說他是個閹人,乃皇家的家奴,就算是朝臣又如何,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岳飛尚不能抗旨不尊,誰又能駁回一個殺掉小小知縣的旨意。
“叫縣丞來吧。”王寶忠慢慢道,“道大人,你選白綾還是毒酒。”
“罪官一杯毒酒足以。”
那隊長道“班頭,去叫你們縣丞。”
周班頭慌忙爬起來,扶著門框跌跌撞撞走向后院。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算真正知道了害怕,他們這幫衙役已徹底和道同捆在了一起,如今道同要被賜死了,盧近愛做為縣丞即將理事,用腳后跟想也不會與朱亮祖和羅家同流合污,那他們的命運會怎么樣
永嘉侯顯然手眼通天,連上書的折子都擋住了,皇上為他賜死一個知縣,區區不入流的八品縣丞,本事再出眾,豈能斗得過他
后院不時傳來嘟嘟嘟的聲音,卻是盧近愛在劈柴火,斧頭時不時砍在墩上。
噼啪,分成兩半的柴火掉在地上。
周班頭脖子一涼,險些跪倒,在他眼里,那根木頭好像他的大好頭顱。
“盧大人,大人,快跟我去大堂,皇上派人來宣讀旨意了”
盧近愛心里一沉,先前隱隱的不安頃刻間化為靈光涌上心頭,還沒反應過來便道“旨意是不是賜死堂尊”
“是。”周班頭抖成一團,“您老快去看看吧,上差叫您過去呢,沒了知縣,番禺以后是您領事了。”
“”盧近愛撩起衣服下擺,奔往大堂。
道同跪在地上,整理頭發和官袍后,平靜地捧起白瓷杯裝好的毒酒,向嘴邊送去。
啪的一聲,盧近愛推開大門闖了進來。
那隊長立刻護在王寶忠身前,刀出鞘半截,喝問道“你是誰,膽敢闖進這里”
原來盧近愛的麻衣麻褲,讓他根本沒往縣丞的職位上去想。
“我就是番禺縣丞。”
隊長還想再問,王寶忠忽然道“盧先生你是不是盧勝欲”
“閣下是閣下認得我”
王寶忠道“那是自然,咱們上次見面,是在春和殿吶盧先生和太子爺談事情,是我給上的茶,您不記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