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德跨了門檻進來,彎著腰道一聲是,主動去攙扶劉基的手臂,一高一低兩個影子在朱標的視野里消失。
因為沒叫別人進來,殿內仍然沒有服侍的宮人,朱標從桌后站起來,起身走到劉基坐的那張椅子旁邊,把奏疏拿起來,放到自己桌上,倒了一杯茶水,一飲而盡,在室內踱步。
每當他以為自己足夠成熟時,總會有一件事,或者是一個人跳出來,告訴他,你做的還不夠,
你想的還不多,把事實擺到他面前,逼著他再一次進步。
朝廷上波譎云詭的變化總是那么沒有道理,一樁樁一件件,挑戰著朱標的神經,要他狠一點,再狠一點。
同室操戈,兄弟鬩墻。
當你愿意對自己的朋友下狠手,就遲早會有對上老師的那一天,遲早會有對上親人的那一天,為了利益,為了大局,什么都是
朱標停止了聯想。
門外有人的腳步聲。
“誰”
“回殿下,奴婢來送今日的折子。”
“進來吧。”
進來的人是王寶忠,他放下東西后,還停留下原地,低聲道“殿下,要不要傳膳”
“不用了。”朱標搖搖頭,他實在沒有胃口。
“那奴婢吩咐他們中午做些開胃的東西呈上來。”王寶忠小心翼翼道,“奴婢還聽說,殿下昨晚沒有休息,奴婢去給殿下將床鋪好吧。”
“嗯。”朱標本想拒絕,轉念一想下午說不準會休息片刻,抬手道,“出去吧,沒事就不要再打擾我了。”
“是。”
王寶忠出去后,室內再次只剩下朱標。他看著好高的那一摞奏疏,決定先換換心情,就像做累了數學看看英語那樣,暫時忘記彈劾的奏疏,處理民生水利。
遺憾的是,瑣碎的雜事,即使是丞相病了,中書省也可以解決,呈上來的都是大事,如今的大明,除了北邊的軍務,還能有什么大事呢
看來看去,朱標依舊是滿眼的浙東淮西。
新送來的奏疏上,淮西那邊找出來御史們的各種爛賬,有的娶了好幾房姨太,有的貪污了銀兩,有的背地里侵吞田地,不用查也知道有多少是真的。
清流濁流,其實都一樣污穢,真要計較起來,沒一個能留住那身皮。
他還沒有問罪李彬,李彬就自己上了一個請罪折子,說是近日發現老家那邊有個堂兄,借著自己的名頭肆意妄為,收受賄賂,一經發現,已將其處置了,正在送往應天的路上,不日就到,且一定會依大明律處理,以謝天下。
除此以外,李彬還檢舉了許多官員,稱這些人私自給自己行賄,府里的人雖沒有收,但不知有沒有別的人會誤會,這樣做終歸是自己管教不嚴,有失察之罪,請殿下責罰。
朱標看出他想要甩黑鍋,字里行間透露出一種要死大家一起死的猖狂,至于悔過的心思,則沒有半點。
“來人。”朱標翻出了楊憲上的奏本,“送去三法司立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