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因刺被拔出哼唧了一聲,沒好氣道“是那兔崽子的,算他有點良心。”
“你說吧,到底怎么了。”
“咱想殺劉基,標兒不同意。”
他漫不經心,輕而易舉的,在平地上放響了一聲驚雷,馬秀英的手一抖,差點將刺戳進更深的肉里,沉默片刻后,才問道“為什么是劉先生犯錯了”
“沒有錯就是錯。”朱元璋道,“咱不需要完美的臣子,他是圣人,是賢臣,他鞠躬盡瘁,百姓崇拜他,標兒喜歡他,咱算什么咱是他的裝飾品,還是他施展抱負的戲臺子妹子,你說這樣的人,哪個皇帝敢留。”
馬秀英的臉龐在燈光下顯得更為柔美,充滿了古典的秀麗柔和,鬢角的發絲輕輕在空氣中顫動,配合著頭上的金鳳步搖簪子,折射出迷人眼睛的光線,此時她睫毛低垂,目光專注放在朱元璋手上,為他涂抹烈酒的樣子,讓他心里一跳,想到了成婚的夜晚。
這么多年過去了,她依舊還是一點沒變,時時刻刻能讓朱元璋像是第一次見到姑娘的毛頭小子。
“我聽標兒說了,劉先生是想要借著你去汴梁的機會,給標兒鋪路,給浙東鋪路,給朝局鋪路,然后自己便退下去,拱手讓給你威望。”
“咱不需要這樣的威望。”朱元璋冷冷道,“咱布衣出身,天下是咱打下來的,就算丟了,也能再來一遍。真想要威望,咱直接把他砍了就是。”
“那樣豈不是成了暴君。”馬秀英皺眉道,“無緣無故妄殺功臣,人們會怎么看你,大家心里怎么說你”
“咱不在乎。”
朱元璋抬起手,上面已經纏好了白色的紗布,中心有幾抹血跡浸染出的紅暈,他展開手指,又將手指緩緩收回掌心,似乎握住了不容人質疑的真理和,平淡道“仁義道德一文不值,咱打天下靠的是狠,治天下靠的是猛”
“那么你想怎么做”馬秀英問道。
“殺了劉基。”朱元璋道,“咱不要這樣的臣子,咱寧愿要十個李善長,也不需要一個劉基。”
“什么罪名”
朱元璋一愣“罪名隨便安個理由就行。”
馬秀英望著他“那標兒呢,隨便說說行嗎”
“標兒以后會想明白的。”朱元璋很快道,他像是在騙人一樣,只不過對象是自己,重復著說服,“他會明白的。以前的韓林兒,鄒普勝,他都明白了。”
“那是標兒心里清楚。”馬秀英戳破了這層朦朧的紙,“他們要死,是因為他們確實得死,但是劉先生不一樣,重八,你甚至想不到什么理由來治他的罪。你真的覺得他該死嗎你是不是在妒忌他”
朱元璋呆呆地盯著馬秀英,眼神困惑而又震驚,似乎想不到她竟然會說這樣的話。
“重八,我知道你不容易,當皇帝沒有那么輕松,也不是誰都愿意聽你的,你必須為了大局考慮。”馬秀英道,“可是什么時候,你已經不允許別人幫著你一起考慮了什么時候,你已經不允許別人退下去了”
“你心里是清楚的,劉基是什么樣的人,你比我和標兒要清楚,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最會看人。”
聲音似乎自九霄云外傳來,一句句撞入朱元璋的腦海,把他的思緒攪得天翻地覆,等他回過神來,發現馬秀英還在說著,那些話好像一把刀,戳進他的心里,讓他不知道是被說中的羞恥,還是被冒犯的惱怒,胸膛劇烈得顫動
,呼吸愈來愈粗重。
自從進門起,被馬秀英逐漸安撫好的情緒再次爆發,比在武英殿時還要翻騰,他強忍著情緒道“這么說,你也不同意殺劉基”
“我不同意。”馬秀英堅定道,“重八,我知道這么說會讓你覺得逆反,但是我不同意。”
“好啊。”他猛地站起來,“你也這樣,你也包庇他咱告訴你,就算是神仙來了,也救不了劉基他自作主張,把所有人都給擺布了,你們就覺得他好,是吧”
“重八”
“閉嘴”朱元璋指著馬秀英的臉,兩人之間橫跨一張桌子,“不要叫咱重八,咱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咱是朱元璋”
他深吸了一口氣“后宮不得干政你不要再說了,這次咱就饒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