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么一回事”
“袁兄,你先坐下。”李飲冰道。
袁凱忍住急躁,在桌旁坐下了。他和李飲冰并不熟絡,剛才那句劈頭蓋臉的問話其實是很不禮貌的。
而李飲冰被他一問,心里既心虛又坦然,心虛是虛在他收了賄賂,坦然是坦在他自己根本不知道何永廉等人對方克勤下了手,所以來得及撇清關系。
他還沒來得及準備,天上就掉下來一塊大餡餅還是肉的。不過他自己吃了餡餅可是不行,得讓簡在帝心的袁凱也分走一半。
“事情攤開來說也很簡單。”李飲冰一邊思考,一邊回答,“我雖呆在館驛里,但對這幾天的情形略有耳聞。今天一早,聽說你帶了人前去河道衙門,我便打算也跟去看看,咱們兩個都是奉了上面的命令,沒有不見面的道理,齊心協力才好辦差嘛。”
說到這里,他看向袁凱,等他表達態度。
袁凱強撐著笑點點頭。此時他有些后悔自己讓韓百戶留在外面的命令了,如果他在這里,李飲冰一定不會這么粘糊磨蹭。
李飲冰滿意了,這才講到正事上“誰知我剛一出門,就見到昨夜失蹤的方知府站在館驛前面,失魂落魄的,見了我便跪下了,說有事相告。”
他頓了頓,從桌上一個敞開的盒子里取出兩張紙來,遞給了袁凱“袁兄請看,那方克勤說清罪狀后,給了我兩樣東西,一樣是他的認罪書,已經簽字畫了押,還有一樣是某個倉庫的地址,貪污走的軍需糧草就囤積在那里面,還未銷走。”
袁凱接過來看了,倉庫里有沒有糧食他暫且不知,這一份字據寫的倒是十分詳盡,沒有半點漏洞,一分一厘皆盡交代清楚,寫出這份字據的人若是沒有親手貪污,那才真叫人驚訝。
“軍需若是真的沒有損耗,那真是大幸。”袁凱對李飲冰道,“但方知,方克勤究竟是怎么貪的”
李飲冰道“搬運糧食入船的民工都是杭州的百姓,面對手掌生殺大權的父母官,他們難道還敢抵抗嗎袁兄,我想上面是錯怪工部了,軍需貪污的案子確實和糧船沒有關系。”
袁凱沒說話。
李飲冰還不知道自己收受賄賂的事從一開始就被錦衣衛查得底掉兒,還能沉得住氣裝作清廉忠君,繼續道“而且我以為這次的軍需大案重在軍需二字,而不是案字,勛貴們打仗,我等文官是插不上手的,何必在這時候給上面找不痛快。糧食既然回來了,那就皆大歡喜,不必再較真,回京也有交代。”
袁凱不相信自己竟然能耐住性子聽他說完這一番狗屁不通的話。
他忍著怒氣道“有沒有關系不是李大人說了算的。既然我們誰都還沒有看過糧船,怎么能斷定它們沒有問題來到杭州以后,該順利的地方過于曲折,該曲折的地方過于順利,實在難叫人不多想。圣上和太子殿下問起來,難道就說是犯人自己供出了自己嗎歷來大案,哪有這般簡單”
這倒是真的,李飲冰沉默了。
事情太急,沒有轉圜的余地,糧船和別的東西不同,不好新造也不好銷毀,朝廷那邊更是記錄著數目,河道衙門和工部想躲過袁凱與錦衣衛的搜查,只能想出一些笨辦法來,這次綁走方克勤,逼著他背黑鍋,確實太魯莽了,明擺著是個漏洞。
別說是能把大臣掛在城門樓子上放血的朱元璋,再昏庸的帝王都能看出不對。袁凱如今是純臣,這樣查下去,工部還有沒有辦法保命
收下的黃金突然變得燙手起來,李飲冰開始苦惱。
“李兄,方克勤現在關在哪里能否讓我去審一審他”見李飲冰被問住了,袁凱便乘勝追擊。
他終究沒有在明面上反對什么,李飲冰代表的是楊憲,是浙東一黨,他真的發了狠要使絆子,在杭州的地面上會有很多勢力愿意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