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寒風陣陣,新鮮的松枝味道在空中飛揚。
地上的雪化以后成了冰,光溜溜地凍著,在月色下反出銀色的光點。
北鎮撫司外面的路寬闊而冷清,沒有人會從這里經過,能從這里經過的基本上已不把自己再當做人。
漆黑的夜幕里突然響起一聲慘叫,將寂靜劃破了口子。樹上的寒鴉受驚,叫了一聲,拍打翅膀飛遠,枝丫上的積雪因它的動作一股腦掉下來,摔到兩個錦衣衛眼前。
胖的那個看了一眼,用腳把雪塊碾碎鋪平,也不圖什么,純粹是無聊,干完了這事,就繼續抱著胳膊打盹。
那一聲慘叫像是開了個開關,此后連綿不斷,響個沒完,胖錦衣衛終于發現自己根本沒法在這種背景音下睡著,就算睡著了也會被凍醒,煩躁地摸了一把腦袋,蹲著抽起旱煙來。
“頭,這人什么來頭,也太狠了。”
“我怎么知道。”另一個錦衣衛正是老熟人韓百戶,他覺得倒霉,“你說這些破事兒怎么總讓我遇上。”
“呃頭兒,說明你簡在帝心。”
“我讓給你好不好”
“那還是算了。”胖錦衣衛不敢再說什么了。
屋外重新安靜下來,夜里只余下慘叫斷斷續續回響,過了一會兒,聲音突然徹底沒了,直到里頭傳來嘩啦啦的潑水聲,呻吟才再度回來,間或夾雜微弱的走動和斥責,十分瘆人。
“還沒完”胖錦衣衛揉了揉脖子,改蹲為坐,“都一個時辰了,里頭得是什么樣啊,弄得血乎刺啦,再審下去地都不好洗了。”
韓百戶道“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太監,比咱們的人還狠。聽動靜,我看管刑房的老樊倒不如他,應該和他學幾手。”
“熊家不是馬上就成了皇親國戚么,他抓熊家的人”
韓百戶道“看這個架勢,熊家的問題恐怕大了去。”
“大了去也是妃子啊。”那錦衣衛道,“枕頭風一吹,那是咱們受得了的而且他還是太監,宮里頭討生活,低頭不見抬頭見,要我我是真不敢。”
“那你就敬著他一些。”韓百戶淡淡道。
“為什么”那錦衣衛一愣,“魏公公看著和他不對付啊”
“不對付還親自送來,能沒有原因熬過這一關,他就是一把刀。你不敬也得敬,就算他有一天會割傷自己,那之前的風光你難道不放在眼里”
那錦衣衛想了想“頭,我聽你的。”
“一看你小子就是什么也沒懂。”韓百戶起身照著他的屁股來了一腳,“起來,跟我進去看看,別讓他把人都弄死了。”
說韓百戶不高興這個差事是不可能的,雖還沒有升官,但他能感受到自己在鎮撫司的地位已大大提高,就連吳策和他說話時都客氣了不少,說到底錦衣衛就是皇家鷹犬,鷹犬嘛,是放出去吃腐肉,嚇唬人的,大部分麻煩事,既是機遇也是危險。
富貴險中求,不外如是。
楊高孟正在擦拭手上鮮血,棉布帕子染成紅色,被他仔細塞到了衣袖里面,看到進來的韓百戶二人,臉上勾起了親近的笑容,如果不是場合有問題,氣味也不對,倒真叫人如沐春風。
“楊公公,審出什么來沒有”
楊高孟搖搖頭“他們什么都不知道。”
“熊家小姐的貼身侍女也不行”
“也不行。”楊高孟好聲好氣回答了,“這么大的事,應該不會叫她知道。唯一能確定的是,熊氏沒有身孕,是清白身。”
韓百戶松了口氣“這就好說,這就好說。天總算塌不了了。”
另一個錦衣衛問道“要嫁人的姑娘,自己沒有問題,娘家也沒有問題,還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