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逐漸大了。
六出白撒腿跑著,模模糊糊成了一團白色的影子,在雨里隱約得像光。
泥水濺在它腿上,毛上結成小顆小顆的點子。
朱標在六出白停下的地方停下,他不喜歡身后有下人跟著,所以此時也不用擔心有人發現自己。
竹簾半卷,雕花窗戶里透露出隱隱的燭光,似乎是有人靠在枕上睡覺。
這是孫氏的屋子。
滿天雨幕中,朱標的眼睛像是寒星,雨中的寒意似乎都在他眼里沉下,沉重的像一池湖水。
六出白也不叫,安靜蹲著,過了有一會兒,才用嘴扯了扯朱標的褲腿,示意自己完成了任務。
“好狗。”朱標揉揉六出白濕乎乎的毛發,輕聲道。
符紙在孫氏這里。那么現在的問題就是,這符紙是孫氏故意帶來放在馬秀英院子里的,還是她也是無辜的受害者
這是宅斗還是敵人下的手
朱標能看清屋子里透出的血色,一塊塊都是巴掌大小,同樣的符紙已被貼了滿墻。
馬秀英院子里的那一張大概是被濃厚的人氣克制住了,就好像大吃大喝會被撐死一般。一張符紙而已,想要奪走她的氣運,就像個笑話。
朱元璋的事業蒸蒸日上時,作為妻子的馬秀英就是僅次于長子朱標的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朱標照鏡子的時候,能看到自己身上所聚的人氣,只比馬秀英強上一點點。
但即使孫氏的屋子里有這些符紙,即使她正在被吸取氣運,也不能果斷地推斷她就是無辜的,苦肉計的可能有,做壞事被反噬的可能也有。
凡事要慎重而為。
不可輕敵。
其實這事情告訴老朱同志最好,讓他處理也最方便。憑他的手段,用不著半天就可以找出人來,殺個血流成河,人頭滾滾。
但是朱元璋現在不在,他外出征戰去了。而朱標并不想把馬秀英牽扯進去,他只是有個小孩子的身體,不代表思維和邏輯能力也成了小孩兒。
“去,把里面的東西都扯了。”朱標冷冷道,“別驚動人。”
話音剛落,白色的“閃電”迅速竄了出去,朱標在外面不過等了片刻,六出白就叼著厚厚的一摞符紙回來,將其放在了朱標手上。
這東西常人是看不見的,朱標是個例外,六出白是靠聞才聞出來的。
“還有沒有了”
白犬搖搖頭。
“好,我們走。”
紙傘再次穩穩地遮住六出白,朱標快步走出院,尋到了最近的小廚房。
廚房里正燒著水,丫鬟婆子約莫正在別處忙,也沒人看著,朱標彎腰從灶里拾出一支柴火,坐在屋檐的臺階上,慢慢點燃了這一摞厚紙。
火焰一舔舐上黃紙的末端,就立刻燒得摧枯拉巧,灰燼下雪一般向下落。
灰和著雨成了泥。
出去這里后,朱標隨便逮住一個人,叫他去替自己去告訴沐英,就說今日的約定取消了,改日再約,然后在帥府里轉起圈來。
朱標仔仔細細地把各個院落都檢查了一遍,沒發現什么不對,心想還是自己的修行不夠,若是可以,登高一望氣,就能看出區別來。何苦是現在這樣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