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懸掛在蒼穹中,無情地普照著下方的城與人。
城墻與城外的空地之上,密密麻麻地站著士兵,黑壓壓的到處是人,若是能夠飛到天上去向下看,這里就像是等著成千上萬準備撕咬敵人的螞蟻一般。
人雖然多,卻全部都沒有出聲。所有人都很安靜,安靜地盯著對面,只有風把兩方軍中桿上的旗幟吹得獵獵作響。
陳友諒打馬行至隊列的最前方,瞇起眼睛,看著眼前這座殘破不堪的城池。就算是成了現在這個破破爛爛的樣子,它也不曾被自己奪取,好像還可以再堅持個幾百年,仍然姓朱。
朱文正,朱元璋的侄子,好手段,是個人才。
若是現在形勢沒有那么緊張,也許還有拉攏他的可能,陳友諒在心里細細考量一番,他知道朱文正被朱元璋封了大都督,總管軍務,這樣一個人,既是親屬,又握大權,自身本事也不小,要說心里沒點想法,那他是不信的。
朱元璋又不是沒有自己的兒子,等他的兒子長大了,還能容得下朱文正朱文正又哪里能容得下他的兒子
可惜了,時機不對。
看著遠處來了人,陳善一扯韁繩,騎著馬走到陳友諒身邊,恭敬道“父皇,張子明帶到了。”
“讓他過來。”
很快有兩個人跟在張子明身后一起靠近走過來,他們神色緊張,雙手都放在身前,胳膊上的肌肉鼓起隨時準備發力,防止這歸順不久的信使突然暴起傷人。
張定邊也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在陳友諒的另一側立定,聽到動靜,朝張子明看了一眼。
這就是那個投降的送信人看起來倒確實如陛下所說,是個懦弱的小角色。
上次龍灣之戰,正是張定邊帶著陳友諒脫離了險境,從那以后,陳友諒就對他更為器重,加上他不俗的武藝和見識,自然是攻城的主將之一,且有資格站在陳友諒身側。
陳友諒低頭看著張子明,笑道“子明,看你的了,說大聲點,說清楚了,務必將他們的銳氣給朕壓下去。”
張子明道一聲是,抬頭向墻上看去。
陽光刺眼,幾乎要刺出他深埋著的淚水。他眨了好幾次眼睛,勉強把眼淚壓了下去,望著自己的戰友親朋,張子明的手顫抖起來,額頭上青筋爆起,汗水從中迸出,一粒粒滾落下去。
它們最終落在土里。
不出意外,這里就是他人生的終點了。但愿父母安康,妻兒平安,不要為自己掛心。
人這一輩子,能做出幾件大事,也不枉來地上走過一遭
城墻很高,上面的人都知道今天怕是要做個了斷,全部把心提在了嗓子眼,眼睛也瞪得很大,生怕錯過些什么要緊的事情。
鄧愈和朱文正站在一處,幾乎是陳友諒一命人把張子明帶上前來,他就發現了端倪,目不轉睛地望著張子明瞧。
“大都督,那人看著有點眼熟啊。”
朱文正握緊手里的長弓,死死盯著陳友諒,恨不得一箭射死他,再拿刀把他切成段,加點蔥花炒一炒,眼里根本看不進別人去,聽了鄧愈的話,才勉強分出去一絲目光。
他草草打量張子明幾眼,沒看出他有其他人有什么區別,于是說道“陳友諒的部屬們你也接觸很多了,眼熟很正常。”
鄧愈一向敏銳,此時還是覺得不對,此人若是陳友諒的屬下,怎么沒有馬騎沒有安排馬的一定是個小兵,既然是小兵,又怎么能站在陳友諒身側,被領到了最前方來
看他身后還跟的那兩個人,不像隨從,倒像是在監視他。
不行,真的臉熟,讓我仔細看看,難道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