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善吐出一口氣“父皇的行事作風已經無法更改了,他做過的事,走的這條路也根本不會變更。也許有一天,等我登基以后,會實施仁政,重用賢能。”
鄒普勝盯著他,突然笑了一下。
這一笑很輕,嘴角勾起的弧度也很低,但到底是這么多年以來他難得一見的笑容,沖散了他面上的一些憂郁。
“你,唉,你若是能當上皇帝,或許真的會不同。”
話談到這里,鄒普勝的怒火已經降下去許多,慢慢地消失了。說到底,只是生氣能有什么用呢
他扯過被子,也不脫鞋,直接上了床,躺了下來,對著陳善道“夜深了,太子殿下還是回去吧,不要為我這個將死的腐朽之人浪費時間。”
剛才的緩和好像從沒發生過一般,陳善沒有對著鄒普勝吐露心跡,鄒普勝也未曾夸獎過他。
夜風撫過窗臺,未關緊的窗戶發出刺啦刺啦的輕響。
陳善呆立了很久,走過去關好它,朝著鄒普勝拱了拱手,推門無聲走了。
“唉。”
等著陳善的氣息逐漸遠去,鄒普勝又坐了起來,深深嘆了口氣,走到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口水喝。
他本就不困,說是要睡,也只是為了不在看見陳善、不在和他拉扯罷了。
他如何能不知道陳友諒的打算
他無非是要自己看看朱元璋是如何失敗的,要自己看著他贏,最后在以一個勝利者的身份居高臨下向自己批駁還惦記著徐壽輝是多么可笑罷了。
可是他偏不明白他不明白惦念徐壽輝是出于情誼,不肯效忠與他的原因乃是能力與行為
想到這里,手中的杯子重重落下,鄒普勝決心在過幾日就一死了之。或懸梁,或咬舌,或自絕心脈,怎樣都好。
就在這時,門邊的窗戶突然動了一下。
什么人
陳友諒終于要來殺我了么
鄒普勝咬緊牙關,不避反迎,沖了過去,決心給自己來個痛快,一把奪走了叉竿,探頭望去。
他和一個濕淋淋的人對上了眼。
這雙眼睛里帶著愉快的笑意,帶著英勇和自信,而且格外的亮和黑,這絕不是刺客能有的眼睛。
鄒普勝將驚呼咽回嘴里,把他從窗戶里拉了進來,低聲道“你是誰”
半拉半順應著進
來的這個人穿了一身的黑衣服,外袍沾了水后黏在身上,勾勒出精壯有力的身體,配合腰間的烏鞘長劍,一看就是個江湖人。
他的頭發也和衣服一樣,粘在臉上,一縷縷分布著。一進到房間里來,他就在地面上留下許多水漬。
“我叫趙輕涯。”黑衣男人小聲道,“杜大人應該向您提起過我罷”
“啊,你就是,你就是那個”
“是我,我來救你了,我們趕緊走罷”
好事來得太突然,鄒普勝都有些懵了,全靠本能回應,用骨子里的小心與慎重問道“你來時可發現守衛”
趙輕涯自信道“已經全被我打暈了”
“那么我們怎么走你有法子了嗎”
“下面有一條木筏接應我們。”趙輕涯怕他還擔心,解釋道,“它是個妖怪,天賦神通就是水中行走,那些士兵不可能發現他,就算發現了,也追不上我們。”
“逃走以后我們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