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雅云哪能想到會出現這樣的場面,眼看小孩兒頭滾到腳畔,一雙眼睛只瞪大到了極限,就跟病女人剛才一樣,半張著嘴,呼吸困難,卻又顫顫嗦嗦的側過身,抖著向我伸出手。
“唉”
我嘆息一聲,扶住她的同時,彎腰用另一只手撿起小女孩兒的頭,遞給跟在女孩兒身后的一個老太太。
老太太接過頭,替小女孩兒安上,扭臉沖我訕然點頭。
其余人也像是感覺出我沒惡意,彼此對望一眼,才紛紛挪到炕桌前,對著那袋吃食一陣猛吸。
再后來,便都面露滿足神色,逐一消失了蹤影。
季雅云到底也算是經過事了,好在沒被當場嚇暈。眼見屋里就只剩我倆和磕頭蟲,以及病女人,嗓子里嗝了一聲,顫聲問我“剛才那些那些都是鬼”
“是,不過都是些可憐鬼,傷不了人。”
我嘴里說著,眼睛直勾勾盯著磕頭蟲,右手快速的連續翻變幾個法印,猛地上前,指節叩在炕桌上。
“砰”一聲響過后,再看屋子里的情形,已經全然變成了另一副模樣。
透亮的玻璃窗和厚重的大門全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兩片隨風飄搖的紅藍塑料布。
所有居家過日子的物件也都變得破敗,原本嶄新的火炕,就只是大半截半磚半泥的土炕,上面蓋著一層三合板,還塌了一角。
剛才的病女人終于緩了過來,急著撐起身子,扶住磕頭蟲,哭道
“你咋樣疼不咱還有點錢,你趕緊的,去診所看看吧”
磕頭蟲握住她的手,咬著嘴皮子使勁搖了搖頭,抬起一只手指向我,眼中充滿了疑惑和警惕。
我只覺壓抑的很,摸出根煙叼在嘴上,也沒去點,含糊道
“我不是大夫,我是陰倌。剛才你那一大家子人,我全看見了。”
見他渾身發顫,我說“我不知道你們家是怎么回事,也不想知道。我現在能做的,就是去外頭替你買瓶燙傷膏。”
炕雖然是破炕,但底下的確燒著火。
磕頭蟲漏進炕洞的時候,聽到了季雅云別喘氣的提醒,愣是憋著氣沒敢吭聲。雖然沒直接被火燎到,后背也被縫隙透出的火熱烤焦了衣服,灼傷了皮肉。
我說要去買藥膏,便已抬腳往外走。
磕頭蟲急著扯過剛才被火燎穿的外套,像是想找紙筆,那病女人卻突然嘆息一聲
“敏哥,別這樣了。我也累了,你,更累。咱就這么吧,活一天算一天,等我也走了,你你你”
病女人連說三個你字,已然是泣不成聲。
“你們到底是怎么了”季雅云終是忍不住問道。
她這一問出口,我也就只有嘆氣的份了。
我先前猶豫要不要離開,頂多算是好奇害死貓。季雅云卻是被當前面臨的景況,激得同情心泛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