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看他們在這個晚夏黃昏,成為一對少年夫妻。
年輕的姑娘悄悄抬頭,卻正好撞見他也抬頭。
明明因為姑母的不辭而別還有些壓不住眼眶泛起的紅,但迎上他的目光,她還是朝他笑了一下。
“本來也不只是做給姑母看的,既然已經準備了,我們就不再挑別的日子了。”
她說。
“這樣,就是夫妻了嗎”
少年一雙眼像是碾碎了星子波光,純澈無暇,猶帶天真。
“嗯。”
小姑娘朝他鄭重點頭。
少年聞聲,眼睛才彎起些弧度,間或聽到了些什么動靜,他霎時偏頭,看向那道院門。
下一瞬院門忽然被推開,一行人忽然而至。
他們穿著北魏最尋常的衣裳樣式,或有中年人,也有年輕人,一個個風塵仆仆,形色匆匆。
他們退開了些,謝緲看清發髻梳得整整齊齊的老者捋著衣擺踏上階梯來,于是他面上的笑意減淡許多。
“寸心。”
院子里來了陌生人,戚寸心正要開口問些什么,卻聽身邊的謝緲忽然喚了她一聲。
“即便是成了親,做了夫妻,我們也不一定能永遠在一起。”
謝緲說這話時,沒有看她,反是定定地盯著那老者一步步邁進院子里來。
“為什么”
戚寸心望著他的側臉。
這一瞬,他面上不帶笑,神情也教人看不真切,讓人有些陌生。
謝緲還未答,那老者已上前來拱手行禮,“小主子,您兄長病篤,老爺讓我尋小主子回去。”
小主子
戚寸心聽清了這老者口中“兄長”,“老爺”的字眼,她一時發愣,忘了反應。
謝緲卻不理他,只牽起戚寸心的手,轉身走進了屋子里。
房門合上,室內光線暗淡。
戚寸心坐在桌前,隔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還有家”
“沒有。”
少年答得干脆。
戚寸心抬眼看他,“可你明明有兄長,還有父親。”
“是兄長病篤,我才有資格回去。”
他微彎唇角,風淡云輕。
“什么意思”戚寸心一頭霧水,她并不明白他明明父兄仍在,卻并不愿承認自己原本有家,更不明白為什么他兄長病重,他才能回家。
謝緲卻忽然不說話了。
他只是看著她,像是在細細打量她的眉眼神情,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聽見他開口道,“我父親的人已經找來了,我必須要回去一趟,可那里現在有點亂,我還不能帶你回去。”
他斂眸,聲音有點悶。
但只片刻,他又抬首,望向她時,一雙眼睛里隱含了幾分期盼,像個小孩一樣小心翼翼地問她,“寸心,你會等我嗎就等我一個月,一個月之后,我回來接你,接你回南黎,好不好”
乍聽他說回南黎,戚寸心有一瞬恍惚。
云霞在天邊還未燃盡,照得巷內樹梢底下全是散碎的影。
謝緲仍未脫去那一身殷紅的喜袍,他立在門口,有風拂過他的衣袂,帶起他烏濃發髻后的發帶隨之晃動。
“你會在這里等我,哪兒都不會去嗎”
從院子里到門外,這已經是他問的第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