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當,朝廷指令到達,讓汲黯與鄭當時帶著剩下的人回返。因為洪水總是堵不住,丞相田蚡上這是天意,不如放任自流,陛下同意了。
“那洪水就不堵了嗎”他沖著帶來指令的官員咆哮,“那些都是人命啊”
雨簾里,那官員上表情看不真切,只是復著陛下旨意,要求他帶人回返。他不肯走,他家仆將他打暈,強送上了馬車。
醒來時,十六個郡都被洪水淹了。
那個會給他送桑葚,問他能不能堵住河水的小男童,成了河底的泥娃娃。
汲黯不明一向英明的陛下為何會下那么荒唐的命令,就因為從天命回去后,他就對著這事怒噴了整整十二個竹簡,他以為他噴完后就要被陛下發落了,然而,陛下竟然有生氣,而是靜靜注視著他,靜靜他噴完,平淡地讓他回去吧。
回去吧
這三個字在腦中回蕩,汲黯差點一頭撞死在柱上死諫。
是鄭公死死拉住了他,將渾渾噩噩的他拉回了府邸。
“鄭公,陛下為何會下那種命令,陛下一開始,分明是想治河的”
不然,不會將鄭當時派過去。鄭當時是出了名的廉潔,從不為自己添置私產,只靠官俸和賞賜度日,家中所用還是竹器。
派別的官員去,可能會貪污治河之餉,甚至可能會暗地里剝削百姓,是以,劉徹選了鄭當時,表明自己治河決心。
汲黯不能理解,為什么會變了呢
別陛下是真的信天命,他要是信天命,祭祖之地發生大火,董仲舒起草奏章這是上天對陛下發怒,那陛下早就去祭祀鬼神,祈求上天原諒了,又怎么會大怒,要將董仲舒斬首
鄭公望著他,陷入久久沉默中。
他果然知道什么
汲黯追問,纏問,逼問,問到鄭當時受不了了。
“長孺,你不適合朝堂。”鄭公眼睛里是他那時候還看不懂的復雜,“你忘記了,一年前馬邑那場伏擊的失敗,讓大漢與匈奴徹底撕破皮,匈奴次頻繁襲擊大漢邊郡。”
鄭當時一聲嘆息,將汲黯釘在原地,讓他天旋地轉,幾欲暈倒。
馬邑之謀的失敗,三十萬大軍無功而返,讓大漢與匈奴開始了交戰,糧草準備好了,戰甲準備好了,戰爭序幕拉開了,誰想到,打到一半,大河決堤了
河治嗎當然要治,不治怎么
邊郡要抵擋匈奴嗎當然要抵擋,匈奴都沖進上谷郡,肆意搶掠百姓,大肆殺人了,不抵擋怎么
劉徹調了人去治河,數萬人,每日嚼用花費無數,然而,治河一直有效果,國庫糧食嘩啦啦流出去,邊軍那邊抗擊匈奴需要糧食。
鄭當時艱澀地開“長孺啊,邊郡不能破,邊郡破了,我們就要亡國滅種了”
就像瘋馬撞人,總有一邊要被放棄。
汲黯從記憶中回神,上早已流得滿是淚水,他擊著手掌,啞著聲音唱“失我焉支山,令我婦無顏色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神啊,我這次選擇和親是對的嗎
神啊,瘋馬撞人難道必須要選擇一邊嗎
神啊,我我會夢見桑葚嗎
使者們驚詫地看著他,議論紛紛。
這人不是一門心思要和匈奴和親嗎,怎么唱起了匈奴歌這歌在匈奴中唱,就是在自憐自哀,在漢人中唱,就是對冠軍侯擊敗匈奴的贊嘆。
他們不懂,他們開始高唱,聲音里的喜悅沖破云霄
“失我焉支山,令我婦無顏色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冠軍侯打贏了,大漢五世之仇報了
他們心里偷偷祈禱,這次和親千萬不要談成功啊
歌聲消散在夜里,汲黯攏著披風,靠著樹干睡過去。
他迷迷糊糊想陛下大概在善待他家人了吧。
劉徹手中敕令墨跡未干,他望著上內容。
這上是敕任汲黯弟弟與長的指令,官其弟汲仁至九卿,汲偃至諸侯相。
從精衛那兒回來后,他就擬了這份旨意。
一道身影猛地沖進來,“阿父”
劉據眼角泛紅,“為何在允許太傅去匈奴和談后,又與精衛言,一會打匈奴”
大軍出征時,太傅身在匈奴之地,豈不是要以身殉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