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哄騙,不是敷衍,糧食與錢如今扎扎實實發到了他們手中。一開始還擔心不能發全,如今卻發現,每個人都得到了一份。
“這是怎么回事”宋軍怒喊“莫不是路上撞了潑賊,害了姑子”
這一路上叛軍土匪定然不少,尤其是帶了一車車財物,總有人會鋌而走險,宋軍誤以為是路上出事,叫囂著要讓那些潑賤賊人頭滾滾。
“不是山賊。”
“是天子。”
“是天子啊”
那兩行人一遍又一遍重復著后面那一句話,沉默寡言了一路,好似就是為了這一刻,刻骨仇恨直白地從嘴里吐露。
要說他們對十九歲的衣衣有多大感情,那也不盡然,相處時間還不足個月,能有什么深刻感情
他們只是感同身受。
一方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一方是前去乞糧的軍官,他們很容易就代入了后者,仿佛站在殿堂上,直面那些輕蔑與不屑。
朝廷一邊不愿意徹底放棄東京,讓他們退過江,一邊又覺得給他們下發軍餉不值當,既要馬兒長跑,又不給馬兒吃草,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那些天子與大臣憑什么
“他們憑什么啊”
宗穎趕到時,便聽到了這石破天驚的一喊,見到那些宋軍眼神發生了變化,心下就是一涼。
開封可是有一百八十萬大軍,其中大多數是他父親安撫了賊寇后,將他們招安過來,以守金賊。戰斗力確實不高,一群烏合之眾,但一百八十萬人,就是用尸體堆,都可以堆高過城墻,還能余下不少人沖鋒。
但是沖鋒之后呢
殺掉官家這沒問題。但是殺掉官家之后,中華最后一道秩序就會崩掉,河南會霎時四分五裂,你擁護一個首領,我擁護一個首領,外敵還未消滅,就要先陷進內耗之中。金賊做夢都會笑醒,本來一切調度至少還有個朝廷分配,勉勉強強還算是擰成一條繩,分裂后,逐個擊破是輕而易舉。
除非再出一個漢高祖。
不論上首皇帝有多無恥,有多懦弱,在這個“家天下”中,他還不能倒。
至少現今這局面不能倒。
宗穎也恨,看到棺材那一刻,他恨得全身發冷,有那么倏瞬,他甚至控制不住去想
棺材里,為什么不是趙構
“我宗穎,生于宋土,長于宋土,絕不能做亡國的罪人”
晴天響雷,遮掩了宗穎切齒低語。
宋軍在響雷下格外激動。
“為甚會死”
“我們為朝廷殺敵,朝廷竟然連軍餉都吝于發放”
“這種朝廷,倒不如”
宗穎深呼吸,正要上前說話,秦光弼趕到,一把抓住他,低聲“不行。”
群情激奮時上前,不會得到諒解,只會被人群怒而打死。
“我不怕。”宗穎說。
秦光弼依舊死死拽著他不放。
你不怕,我怕啊本來就死了一個了再死一個,這東京就徹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