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太學生更加悲切了,臉上皮肉緊繃,骨骼都從那拉直拉薄的皮下凸出來。
“軍餉軍餉為何不走正道,需得如此偷偷摸摸進行這兩年金賊對中原秋毫無犯,是不是你們聯合官家一起納款賣國,向金賊搖尾乞憐,方才換來虛假和平”
“究竟誰是賊你們是賊還是官家是賊還是你們都是賊”
“這次來取物資,是不是名為取物資,實則取歲幣”
“到底是不是你說話啊”
學子們的聲音在道路上往復回返,嗡嗡之聲彌漫,那大蛇軍少女似乎被嚇呆了,話都說不出口,只睜著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們看。
城樓之上,汪伯彥笑看這一幕,對張浚說“萬萬沒想到,大蛇軍居然如此大意,派個婦人前來,婦人膽子小,被如此一嚇我等謀劃成矣。”
道路遠處,馮益領著一群宦官圍觀,雙手揣在袖子里,還抱著個小香薰鏤空銀絲暖爐。
“這些學生啊”馮益笑容溫和,好似很和氣模樣悠悠嘆息“心里裝滿經史書籍,沒經歷過甚么風雨,空有愛國之心,被人稍作挑撥就會變成一把刀。這把刀,文官能用,宦官也能用。”
其他地方也三三兩兩站著人,卻無一人上前解圍。
王彥注視著這群學子,對他們又是痛恨又是同情,手握上腰刀,不知要不要拔刀威脅,護著使君闖出去,又怕自己擅自拔刀,傷到什么人,為使君招來麻煩。
這群太學生看到王彥要拔刀,頓時更怒道“你們是要殺人滅口嗎”
這個氛圍實在是太糟糕了,好像稍微說錯一句話,就能讓這些不受控制的學子好似貓應激那般炸開毛,爪子往人身上撓。
王彥上半身不知不覺壓低,刀鞘頂開一線血光。
氣氛緊繃若琴弦。
少女忽然動了。
她一動,王彥條件反射抽出半截刀身,太學生“啊”一聲,后退半步,動作不大,然而幾十號人如此做,就擁擠成一團,響聲震天。
有些人跌在地上,抬起頭,就看到少女猴兒那般敏捷,靈巧地翻到不知是哪位官員的馬車車頂上張浚當時臉就黑成鍋底,那是他家馬車特別華貴居然被那野姑子踩出好幾個鞋印
汪伯彥倒是興致勃勃“她這是準備躲在上面馬車也不高啊不過對于一個女子而言,臨時能想到這些也不容易,太難為她了。”
然而,事情發展總是出乎所有人意料。
十三歲的青霓站定之后,既沒有瑟瑟發抖,也沒有求饒,更沒有口稱不曾做過取歲幣之事,她只是舉起從車夫手里搶來的馬鞭,在空中甩出一個清脆響花。
“啪”
響亮過后,少女腳收著力氣一踏木轅
張浚“我的愛車”
木轅應聲而響,車子在風中搖曳,如同可憐白花。
“今日宮門口轟轟烈烈一通鬧騰,依理論來講,我本應當給你們一個交代,告訴你們大蛇軍究竟有沒有做過這事,方才不辜負諸位。可我們偏偏有不能說的理由”
在底下學子嘩然之前,十三歲的青霓提高聲音“但,我自小學著一篇文章長大,不論諸位對我是失望是期望,還請諸位聽一聽,我心中那個少年中國”
那些學子慢慢靜下來,他們不得不承認,他們心中還有著期盼。
五十義士所在的滑州,所創立的大蛇軍,最后怎能變成那樣喪權辱國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