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
木盅“啪”地放在土上,那人伏著身,手臂抻直,把盅推到中央,拉長嗓音“開啦”
還沒開。
木盅自主震動,輕輕拍擊底盤,土地上,小碎石小土塊也在輕微跳動。
商隊領頭猝然站起來,警惕地握住環首刀,高聲“仔細了”
護衛們也聽到了動靜,紛紛行動,把商隊圍起來,盯緊四周,護得水泄不通。
“啵”木盅被打開,搖銅錢的這商人不緊不慢數著銅子,笑宴宴地對精衛說“阿妹別怕,就算有盜匪,我們帶了不少護衛。”
少女卻好似一臉茫然,“我不怕呀。”她略帶疑惑“為什么要怕”
商人驚訝地看她,想了想,謹慎地問“阿妹難道是士人”只有士人才會被保護得那么好,面臨危險也渾然無覺。
精衛不曾回他,只是指著遠處“士人你是說他們嗎”
商人轉頭,立即看見煙塵大起,數十騎者從煙塵中沖出來,他們飛馳得很快,身形卻很穩,肅殺之氣從他們身上發出。
領頭人手里還握著一把沾血的劍,劍還未回鞘,一滴血在他策馬時,自雪白劍身滴答落進塵土里。他似乎側頭往商隊這邊看了一眼,而后,輕描淡寫掠過,只余下蹄聲噠噠。
哪怕沒有真正觀察到那些人衣著、氣質,商人仍是小心翼翼地收回視線,“沒錯,那些就是士人。阿妹,你如果不是士人,一定要遠離他們,尤其是”
精衛疑惑“嗯”
商人看著少女姣好面容,頓了頓,嚴肅“尤其是皇家,尤其是會自稱自己是平陽侯的男人,當然,他現在可能不自稱平陽侯了,可能自稱別的侯了。”
青霓“”
白鳩“他說的是不是劉徹”這話沒有說出來,響在青霓腦海里。
青霓“大差不差。”
劉徹年輕時經常出宮游玩,招貓逗狗,騎馬射獵,還踐踏莊稼,帶頭械斗,整一個游手好閑二世祖,碰到事就說自己是平陽侯,要不是有一次搞事被百姓報官,又遇上愣頭青官員不依不饒,管你是平陽侯還是什么侯,必須伏法,逼得劉徹只能特別丟人地亮出皇帝信物脫身。總之,那以后,不少人都知道大漢天子喜歡打著他姐夫平陽侯名義出宮玩了。
精衛“平陽侯”
商人愈發嚴肅了,“對,像這種什么什么侯啊,他咳,他們可以三日不食,但不能一時無婦人,阿妹見到了,聽說了,一定要躲得遠遠的。”
精衛露出一副恍然大悟模樣,認真點頭“我記住了。”
商隊領頭方才去吩咐幾個護衛到騎士來之方向探查,此時才回來,聽見商人話語,嘴角抽了抽,“這些民間沒頭沒腦的傳言,你和人家說做什么。”
“哎呀,阿妹長得那么好看,我提醒她一下,也是好事。就算那位沒說過那話,也一定很喜歡美人。”商人說完后,回頭繼續叮囑“阿妹記住了嗎,什么姓劉的,什么平陽侯,一定要躲遠一些”
精衛懵懵懂懂點頭,“好。”
她端起脫粟飯,繼續一絲不茍吃起來,吃了兩口,像想起什么,遽然問“你們為什么吃粟不吃麥呢”
“麥”商隊領頭沒想到她竟然會提起這東西,有些詫異“如此野人農夫之食,怎能入口”
商人笑道“阿妹約莫不曾吃過麥飯吧,那玩意粗礪,難以下咽,貧人方食。若是有客來,麥飯,那便是赤裸裸羞辱了。”
少女怔住,忽諸不高興了,“百谷不分貴賤。父我是說,神農找來糧種,是為了讓天下人能有飯吃而不是給糧種分高低貴賤”
商隊領頭與商人不知少女為何冷不丁高聲,頗為困惑。
“咳咳。”商人打圓場,“這倒也是,天子前些時候也曾下詔推廣種宿麥,糧種不分貴賤。”
就是沒什么百姓聽罷了,天子說歸說,百姓依舊我行我素,沒人改粟種麥。
精衛看出商人在敷衍她,有些不解“麥比粟畝產更高,多出了一倍”
商隊領頭捏捏鼻梁,“但是,它難吃。”
精衛更不解了,“難吃怎么會”
恰在這時,護衛探查情況回來了,精衛便沒有接著說下去,護衛對商隊領頭說“那些人來的地方,死了一地人,看著像是匪類碰上了硬茬子。”
商隊領頭臉上浮現出幾分真假難辨的驚色,“方才數十騎莫不是哪家家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