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流逝的殘忍就在于,當你看到一個與亡妻容貌極為相似的女兒站在你面前時,你會突然驚覺,故人早已離去多年,而你,也逐漸老去。
慕二老爺垂下眼,端起手邊的茶盞,用茶蓋輕輕撥弄茶水,“嗯”了一聲“回來了就好,去明鏡院看過了吧。”
語氣不冷漠也不親近,帶著些公事公辦的態度。
慕秋的語氣與他保持一致“已經看過了。”
“秋兒,怎么還在那站著”慕大夫人從屏風后走出來,結束了這有些尷尬的父女敘舊一幕,“來,坐到大伯母身邊。”
沒過多久,換了常服的慕大老爺和慕云來前后腳走進來。
相比起親爹,慕大老爺對慕秋的態度要更為和善親近“聽聞那日你在江上遇到了刺殺,還受了不輕的傷,如今身體如何”
慕秋的語氣也變得親近不少“受的只是皮肉傷,在船上養了半個月,如今都痊愈了,就是脖子上的疤暫時還消不掉。”
慕大夫人搖著扇,她和慕秋坐得近,直接看向慕秋被衣領輕輕擋住的那道傷疤。
傷疤約莫一掌長,泛著淡淡的粉,處于咽喉位置。
只是從傷疤所在的位置,慕大夫人就能推測出當日到底是何等驚險。
這孩子真的差一點點就
“如今流竄在江上的匪徒竟如此囂張狂妄,看來兩岸治河官員都該警醒警醒了。”慕大夫人眼眸微微瞇起,搖著團扇的動作一頓,冷笑道。
慕大老爺看向慕秋“你們遇到的那伙人,只怕不是普通匪徒吧。”
慕秋聽著慕大夫人的話,心里更覺溫暖。
她朝慕大夫人笑了笑,才對慕大老爺解釋道“全部都穿著夜行衣蒙著面,武器還很精良,而且潛上船許久才被發現蹤跡,用的都是一劍斃命的手法,被我們抓住后全部自盡伏誅。這種做派更像是被特意培養出來的死士。”
慕大老爺的食指輕輕叩擊桌面,這是他在思考時慣有的一個習慣“冒著同時得罪慕家和郁家的風險也要挾持你,又不痛下殺手,顯然不是滅口。”
“我記得從揚州寄來的信上有說,你接到了一個琴師的聘請為她寫狀詞,而這個琴師在揚州知府兒子暴斃的前兩日就被拋尸亂葬崗,這些人來找你,是在找什么東西嗎”
慕秋心下一凜,萬萬沒想到大伯父只從只言片語里就把事情推斷得差不多了。
想到那枚玉扳指,慕秋話到了嘴邊。
很顯然,玉扳指背后肯定藏著更大的秘密。
她只是一女子,又剛回到慕家,還沒完全站穩腳跟,哪怕想做些什么也是有心無力。
可是大伯父不一樣,他是朝中正三品大理寺卿,能做的事情太多了,如果她把玉扳指交給大伯父處理,算不算是既讓自己脫離了危險,又完成了琴師對她的托付
趨利避害幾乎是人生下來就有的本能。
再說了,天塌下來的時候,也都是個子高的人先去頂著的。
慕秋思索到這里,心中其實已經有了偏向,打算等吃完飯后,單獨去找大伯父說這件事。
可就在這時,慕大老爺突然又道“也罷,這個案子已經從大理寺移交給了刑獄司,我了解這些又如何,總不能去搶刑獄司的案子。”
慕秋心下陡然有絲絲寒氣冒了出來。
她怎么忘了,揚州知府兒子離奇暴斃案全權移交給了刑獄司。
如果她把玉扳指交給慕大老爺,那慕大老爺也會卷入這個案子里。
在夢里,慕家就是被刑獄司屠了滿門的。
不管慕家被抄家滅族一事,與這個案子有沒有關系,總之慕大老爺作為慕氏一族的族長,并不適合卷入其中。
而她自己,早在很久之前,就因為那幾分微不足道的正義感,深陷局中出不來。
所以玉扳指的事情,還是暫時只由她自己擔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