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時想要在江南鋪開生意,純粹是為了幫到大伯父和堂兄,可是她布的手段還沒來得及展示威力,周管事還沒從京城抵達揚州,大伯父和堂兄就接連出事了。
不過她現在也來了江南,她之前布的手段正好能用上。
周管事搬來凳子坐下,解釋道“前些天就聽說小姐到了揚州,但擔心會暴露小姐的安排,我沒有主動去拜見小姐。”
不過他叮囑過手下的掌柜,若是看到有人出示信物,一定要第一時間來告知他。
周管事還想再開口,但瞥了眼正在看賬本的衛如流和沈默,欲言又止。
慕秋輕聲道“無妨,你有話直說,這種事不用避著他。”
衛如流翻頁動作一頓。
隨后,他格外利落翻過一頁。
紙張發出脆響,聽在耳里還有幾分悅耳。
周管事這才安心,開口問道“小姐的安排可曾告知過大少爺和大老爺”
“告知過。”慕秋眸中微亮,身體下意識前傾,急迫道,“為何你會這么問”
連衛如流也從紙頁間抬起頭。
周管事看向立在自己身后的掌柜,示意他開口說話。
掌柜答道“小姐可還記得方才那個刻有洛神賦詩句的筆架那個筆架,是突然有一天出現在我們書肆門口的。”
大概一個月前,某日中午,天色格外陰沉,不多時刮起狂風下起暴雨來。
御筆齋掌柜打算出門去吃些東西,他正要將油紙傘打開,斜里突然竄出一個少年來。對方背上背著一堆柴禾,頭頂戴著斗笠,斗笠檐壓得極低,神情冒冒失失,顯然是想沖到這片屋檐下躲雨來的。
掌骨一時不察,被少年撞倒在地。
他上了年紀,哪里經得起這么一撞。
少年將他從地上扶起來,沒等他開口罵人,少年一溜煙就跑掉了。
摔了這么大一跤,掌柜也不打算出門了,他手撐著腰,拖著一條腿慢慢走回書肆里。
才剛坐下,就發現了放在柜臺里的竹制筆架和一頁書信。
書信只有一行字,托他售賣竹制筆架。落款是一個“慕”字。
御筆齋的掌柜知道自己主家就是姓慕,雖然疑惑這封書信的來歷,但想著賣筆架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按照信上所說去做了。
從那之后,只要書肆里的竹制筆架賣出去,沒過多久,又會有一個幾乎一模一樣的筆架悄悄出現在他的柜臺。
“那封信就是用墨紋箋寫的。因為疑惑一個賣柴的少年怎么用得起墨紋箋,我對這件事記得格外清楚。”掌柜聲音篤定。
“那封信呢”慕秋忙問道。
掌柜請她稍等片刻,轉身去了后院,從上鎖的柜子里取出封存完好的書信,折返回來交給慕秋“小姐請過目。”
慕秋撕開信封,展開信紙,才看第一眼便失望了。
這絕不是大伯父的字跡。
很快慕秋又振作起來。
這封信不是大伯父寫的,但這個送信送筆架過來的少年,很可能接觸過大伯父
“小姐。”掌柜道,“我還謄抄過筆架上的詩句。一開始我沒太在意,但后來我發現,筆架上的詩句雖然都出自洛神賦,卻從未重復過。”
慕秋微訝,對于這位掌柜能做到這一步,她是很滿意的。
“你謄抄過的內容呢”
掌柜從二樓的博古架取來一個木匣。
慕秋打開木匣,按照順序一一讀著詩句。
在讀到某一部分時,她眼眸驀地溫熱起來。
“這些詩里缺了一句。”
俯則未察,仰以殊觀,睹一麗人,于巖之畔。
帶有她名字“殊觀”的這句詩,沒有出現在筆架過。
不用想,這定然是故意缺的。
大伯父正在用這種辦法,呼喚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