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揚州這段時間,千頭萬緒都需要去梳理,她沒有時間更沒有心思去發泄。
如今在這個最能令她卸下心防的地方,她終于可以盡情露出自己的情緒。
衛如流喝得很慢,半碗酒還沒喝完,慕秋再次滿上酒。
衛如流皺了皺眉,一口氣喝完碗里剩余的酒,放下碗看著她。
這酒初初入喉時辛辣,后勁更為綿長。
不多時,酒勁上頭。
慕秋眼尾泛起淡淡的紅暈,眼眸里仿佛含著水光。
她似是注意到衛如流的目光,也向他看來,但花了好一會兒才完成視線的對焦,看清他的容貌,嘴巴一張一翕。
聲音很輕,衛如流湊近了才聽清她在說些什么。
她說的是“衛如流,你長得真好看。”
衛如流愕然。
確實醉了,清醒時絕不會對他說這種話。
他心中一動,低聲問她“然后呢”
慕秋歪了歪頭,似乎是在思考他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想了好久,慕秋抬起帶著涼意的手,落在衛如流頭頂。
她輕輕拍了拍他的頭,又撫摸了兩下,板著臉嚴肅道“這些年你一定過得很辛苦吧。”
衛如流僵在原地“你是在可憐我嗎”
慕秋糾正“是在安慰你啊。”
“我不需要安慰。”
慕秋皺了皺鼻子,神情委屈。
“又沒有罵你,委屈什么”
衛如流不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如此耐心。
他屏著呼吸,等待她的答案。
慕秋的聲音里也透著委屈,酒的后勁越發足,那些藏在她心里的想法也借著酒勁一股腦說了出來“你寫字這么好看,可是這雙握筆的手沾過太多血了。”
衛如流低頭,五指屈張“怕我嗎”
他這雙手,曾焚香沏茶,撫琴弄墨,后來舉起屠刀,再未放下。
可這就是他的命。
他曾經無數次自棄,最初沾染上血腥時,用盡一切手段,試圖洗掉手掌的粘膩感。
到后來,殺人見血,于他不過尋常。
他要活著,要活得好好的,用盡所有手段重新爬回原來的位置。
他身上肩負著的,何止只是自己被徹底顛覆的命運。
陷入思索之時,頭突然又被慕秋輕撫幾下,溫軟的聲音輕輕響起。
“你得活著啊,所以不能不殺人。我能理解。但是以后別動不動就用刀來解決問題。”
她以前做過好多無奈的決定,就因為她擔心他會突然發瘋傷了她。
但現在呢
慕秋皺著鼻子,努力理清自己混亂的思緒。
她現在做的決定,還是出于無奈嗎
她還會擔心他發瘋傷到她嗎
頭開始抽疼,慕秋無法集中注意力思考這兩個問題。
她晃了晃頭,想要緩解這種不適。
晃著晃著,面前的衛如流就分成了幾道殘影。
衛如流笑,語氣嫌棄,眼神卻干凈溫柔“你這句話,聽著真是語重心長,難怪當時會自稱是我的親姑姑。”
“姑姑,梁上的燕子都回巢了,我抱你回家。”
慕秋抱著酒壇子不撒手,壇上的黃泥蹭了她一手。
都醉得出現重影了,還沒忘了她懷里這壇酒。
“酒沒喝完。”
“帶回去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