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如流沒理會他們,只問慕秋“怎么沒走。”
慕秋兩只手托著腮“剛剛去給你端藥時,沈默說你沒吃什么東西,正好我也沒吃,就命廚房做了兩份,等會兒我去讓人送過來。”
她遲疑了下,伸手去摸了摸衛如流的額頭。
冰涼掌心落在額頭那一刻,衛如流習慣性想往后避開,又生生克制了自己的本能反應,任由她觸碰。
涼意從額頭一路蔓延開。
這種涼意和早上跳進河水里的刺骨寒涼不同,帶著恰到好處的溫柔。
大腦的脹痛被這股涼意壓制下去,舒服得衛如流困意橫生。
他瞇起眼眸。
“應該沒有發熱。”慕秋松了口氣,“你去床上睡會兒,等飯菜送來了我再喊你。”
“我伏在這睡吧。”
等慕秋出門命人傳膳再折返回來時,衛如流已經伏在案上睡著了。
長而翹的睫毛垂落下來,在他眼瞼下方形成淡淡的陰影。也許是有些難受,他眉頭緊鎖,臉色也比平時要蒼白許多。縮在角落里,不像平時那般冷厲,反倒透著些虛弱。
慕秋坐回他身邊,慢慢整理著散落的紙頁,心里有種奇異的安寧感。
這樣一個冷厲,暴躁,動輒殺人見血的酷吏,可她能從他那里感覺到安寧,心里有再多躁動,都能瞬間平息下來。
她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有這種想法的
是方才他明明病著,還決定強撐著陪她去當鋪的時候;
是在那天飲醉酒,他背她回來的時候;
還是在他明明氣極了她,依舊會急她所急,幫她找大伯父,幫她殺了那些參與過謀害堂兄的官員時;
亦或是在更早之前,早到他脫口而出那一句“我不會傷你”時
類似的安心感,她從大伯父、從堂兄那里也能得到。
但慕秋清楚,兩者其實是不一樣的。
大伯父和堂兄是她的血脈至親,他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們是她的庇護,她也會努力為家族做出貢獻。
而衛如流
燭臺燃著明亮的蠟燭,燭光照見衛如流斜飛入鬢的長眉,他長得其實極好看,但冷厲的氣質總讓人望而生畏,在第一時間忽略了他的容貌。
她突然有些好奇,如果衛如流的人生不曾被顛覆過,他如今會是怎樣的風采。
是依舊選擇手握利刃,還是運筆如刀。
但最可悲的事情也恰恰在于如果。
被顛覆的人生,很難重新扳回原來的軌道。
屋外傳來一陣敲門聲,打斷了慕秋的思緒。
慕秋取了食盒提進來,衛如流已經睜開了眼,懶懶坐在角落。
“感覺好些了嗎”
衛如流的聲音沙啞且悶,看上去比先前精神了不少“頭沒那么疼了,不影響接下來的行動。”
兩人趁熱吃了東西,吃完時恰好是月上枝梢時分。
沈瀟瀟給慕秋備了套夜行衣。
兩人身材相似,慕秋穿上去恰好合身。
慕秋剛換好夜行衣,沈瀟瀟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來一件黑色斗篷遞給她“慕姑娘,夜間涼,披上吧。”
慕秋聽話穿上。
這件斗篷對她來說有些寬大,還帶著淡淡的熟悉冷香,不像是屬于沈瀟瀟的。不過斗篷長度剛好,穿上后慕秋暖和不少。
等慕秋從屏風后走出來,才發現沈瀟瀟只穿了夜行衣,外面并沒有額外加別的衣服。
慕秋意識到不對,用手摸了摸斗篷領口。
果然,那里用金線繡有一個龍飛鳳舞的“衛”字。
沈瀟瀟看到她的動作,開口解釋道“這件斗篷是大人送來給慕姑娘你的。”
慕秋微微一笑“我們出去吧。”
屋外,衛如流和沈默已在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