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如流不得不打斷簡言之“你說的這些我都清楚。”
他親自到過邊境,直面過最慘烈的戰爭,比簡言之更清楚和平的來之不易。如果真能保邊境未來五十年無憂,更大的犧牲都值得。
但衛如流立在大殿之上,審視著大燕每一位官員、北涼使團的表情時,他突然又覺得有些無趣。
“兩國若是誠心和談,為何一定要以女子從中作為紐帶。”衛如流這句話,問得簡言之啞然。
這一代代下來,慘死在外的公主和貴女還少嗎。
她們生來錦衣玉食,得百姓敬仰禮待,也當承擔自己這個身份的責任,這確實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她們的和親有多少意義,她們的犧牲又有多少意義
戰敗被俘充為軍妓后,她們是史書之恥;亡國時,她們是禍亂之因;太平盛世,她們在史書中幾乎沒有聲音;到需要她們時,她們又必須挺身而出;可兩國撕毀和談,她們又成了處境最尷尬的人。
為何她們總是成為籌碼
他樂意和談,但抗拒并不恥用和親作為和談的手段。
簡言之微微愣在原地,他張了張口想要去反駁衛如流的話,可思索片刻又啞然無措。
許久,簡言之訕訕道“這自古以來,大家都習慣了用和親作為和談的方式。”
“如果和親人選是郁墨,你也樂意”
簡言之臉色刷地難看下來。
以己度人,簡言之咬牙道“那肯定是不樂意。”
兩人并肩走了許久,宮道岔路口到了,是時候分道而走。
衛如流剛轉過身,要獨行于這條甬長的紅色宮道中,簡言之突然在他身后大喊道“可和談是大勢所趨,你又能做些什么”
長風涌動,衛如流仰起頭,看著高懸于頭頂的烈日,轉移了話題“你家中有工匠嗎,借我一些,我有意重新修葺衛府。”
這話題轉得未免也太生硬了,簡言之眨了眨眼才緩過神“有,我讓他們明日去衛府。不過你怎么突然想到要修葺府邸了”
和親這件事如自己長了腿般,一日之間傳遍了全城。
慕大夫人消息靈通,自然也聽說了這件事。
和親是皇家那邊要操心的事情,慕大夫人不太在意,不過這倒是提醒了她另一件事。
慕大夫人吩咐婢女寒露“你去明鏡院找秋兒,若她有空,讓她來東院見我一趟。”
慕秋很快就到了。
不等慕秋行禮,慕大夫人牽著她坐到自己身邊“大伯母找你也沒什么別的事情,就是想找你隨便聊聊。”
如今快要入冬了,等過了年,慕秋和慕雨的年紀又虛長一歲,前幾日駱姨娘來給慕大夫人請安時,就旁敲側擊過慕雨的婚事。現在慕大夫人找來慕秋,就是想和慕秋打聽打聽那天出現在墓地的青年。
兩人閑聊許久,慕大夫人才仿佛不經意般將話題引到了衛如流身上“我在墓地看到的那位年輕人如此一表人才,想來應該已經成家了吧。”
慕大夫人舊事重提,慕秋心下微微一驚,還以為慕大夫人是猜到衛如流的身份了,但聽到后面,慕秋放松了些,輕笑著道“還沒有成家。”
慕大夫人來了些精神,繼續說道“那就奇怪了,他可是訂了親,妻子未過門”
慕大夫人一說“訂親”,慕秋便想到了她和衛如流那樁婚事。不過婚書沒有交換,他應該算是沒定親的。
遲疑了一下,慕秋搖頭“他沒定親。”
慕大夫人捕捉到慕秋話中的遲疑,皺了眉頭“這么好姿容又有官身的青年,沒有定親,可是哪里有不妥”
慕秋有些坐不住了,大伯母是不是從她和衛如流的互動中看出了什么端倪。一想到有這種可能,慕秋耳尖瞬間燥紅,坐立不安,好在今天是陰天,屋內光線很暗,不仔細看是看不出她的異樣。
慕大夫人還在等著她的回答,慕秋假作思考,硬著頭皮道“他似乎性子不太好,而且家中沒有長輩給他張羅,可能就這么耽擱下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