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如流穿著鶴紋紅色官袍,身姿如松,撐著傘站在檐下,直到看到他的馬車,才快步走來。
很顯然,衛如流是來找他的。
來到近前,衛如流親自給慕大老爺打傘,行了一禮,態度謙遜溫和。
兩人論官階一模一樣,若論權勢,刑獄司的面子可比大理寺的面子大多了,然而慕大老爺看得很真切,衛如流向他行的禮,是子侄禮。
昨晚回到府里,慕大夫人就將所有事情都告訴了慕大老爺。
慕大老爺眸光一閃,不動聲色道“衛大人公務繁忙,怎么有空過來大理寺。”
衛如流輕聲道“有些事想找慕大人。”
對于衛如流要說的事情,慕大老爺心中有數。
他嘆道“請。”
請衛如流進里面去坐。
總不能站在人來人往的大理寺門口聊秋兒的事情。
坐下后,衛如流道“我敬慕大人是長輩,所以就直說了,還望慕大人不要怪罪我冒犯之意。”
慕大老爺連連擺手“當不得衛大人口中的一聲長輩。”
想跟他攀關系
現在他可還沒認可衛如流當他的侄女婿。
衛如流失笑,也沒有和慕大老爺繼續糾纏這個問題“慕大人在朝中多年,理應清楚,用議親來逃避和親并非上策。”
慕大老爺喝了口茶,嘆了一聲“確實,但陛下已經決定的事情,不是誰都能改變的。”
瑞榮郡主如此尊貴受寵,雖然強行改變了陛下的決定無需再去和親,但端王也因她被禁足三月,陛下當著滿朝文武面前呵斥他,還稱他“教女無方”。
他們慕家身為文臣世家,如果真的得到陛下一句“教女無方”的評價,那這大燕朝還有誰敢娶慕氏一族未婚的女子。
衛如流堅定道“慕大人若是信我,和親的事情就交給我來處理,必要時候再助我一把即可。”
慕大老爺驟然抬眼,目光沉沉落在衛如流身上“你要怎么做”
衛如流笑而不語,顯然不打算透露。
慕大老爺皺了皺眉頭,斟酌片刻,他許諾說“我沒有辦法改變和親的事情,若是衛大人真能改變,讓秋兒免去遠嫁的痛苦,那我會慎重考慮秋兒的婚事。”
衛如流捧起茶盞,輕輕笑道“慕大人誤會了。她信任我,我便護持她,我不是什么高風亮節之人,多方奔走是為了擺脫她的困境,并不是想挾恩以報,慕大人不必如此許諾。”
他用指腹輕輕摩梭著茶盞邊緣,將杯里溫度剛剛好的茶一飲而盡。
放下茶盞時,茶底與桌案輕碰間,發出脆響。
衛如流冷淡說“四日后就是每月一次的大早朝,那天北涼使團會上殿請辭,陛下應該會在那時徹底定下和親之事。”
那是他們最后的機會。
屋外的人聲越發嘈雜,衛如流起身行禮“我就不耽誤慕大人處理公務了,告辭。”
他衣袍翻飛,從容離去。
走到院中,恰好碰到慢吞吞抵達衙門的簡言之。
簡言之打了個哈欠,用手指揩去眼角的淚花,抬頭一看,還以為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你怎么突然來大理寺了”
衛如流停下腳步“我做了一個決定。”
“什么決定啊。”
“我討厭以和親作為和談的籌碼,所以我決定在不影響和談的情況下阻止這一次和親。”
慕秋不會去北涼和親。
也不會有其他女子去北涼和親。
簡言之猛地睜大了眼睛。
他怔怔看著衛如流,一時失聲。
等他回過神時,衛如流已經走遠了。
簡言之再次抬頭看天,用手拍了拍額頭“太陽果然從西邊出來了。”
這么說著,簡言之臉上卻洋溢出燦爛的笑容。
明知不可為,心卻有不平。
心有不平,不平則鳴。
衛如流竟與慕秋越來越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