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重來,他驚喜,又害怕。
上天給他重生的機會,他知道前世所有事情發展的軌跡,這一世絕對可以護著她安然度過一輩子,縱一生無子,他也不愿她再陷入那樣的危險,而非無能為力地看著她死亡接受沒有她的日子,重來一回,他一直這樣深信著。
直到游左二人之死提前,他方意識到即便重來一回,當所有事情發生改變,他的優勢他的自信一文不值
前世十一沒有插手華音閣之事,楊氏孤女也早殞于一場風寒,今日所發生的一切在前世根本就不曾存在過,故他無法確定皇上會不會出手,一如既往地保持著溺寵外甥女的好舅舅形象。
他在賭,賭贏了,皆大歡喜,賭輸了,他浪費的是時間,消耗的是十一健康的身體,他能重生回來的意義也將失去一分。
“大姐兒的脾性如何,你自小同大姐兒青梅竹馬,應當清楚才是。”永安帝沒有松口,只是告訴莫息一個事實,縱他親臨,他那外甥女犟起來,他也是拿她無法。
“十一是為護楊蕓釵”莫息意識到永安帝在裝糊涂,他也不再拐彎抹角,直戳重點“只要皇上收回成命”
“放肆”永安帝斥聲,語調并未起伏,只是聲線瞬間變得冰冷。
文總管埋首埋得更低了,半彎著腰,額際生出冷汗來,眼尾余光偷偷瞄向御案下的莫息,心道這也是一個仗著自家家族底蘊深厚而不怕死的小祖宗。
莫息被斥,脊梁依舊挺直,如劍的眉微微輕顫,濃而密的睫毛扇了一扇,黑如墨的眼瞳堅定的光芒閃過,他輕聲道
“還請皇上摒退左右,臣子有話上稟”
文總管帶著御書房里侍候的內侍宮娥退出去,關上兩扇沉重的大門,在合上的最后一刻他看著莫息那似是未折過的背影,一顆老心驀地一跳,伴君多載,讓他學會了何時緊閉耳目,聾子瞎子在許多時候,總能比旁人活得更久。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劉員外郎與包郎中被永安帝撤職查辦,且撤得謝莫兩家毫無還手之力,也不是不敢還手,這會兒永安帝擺明是在為華音閣一事兒算后帳,誰在這個時候頂上去,無疑是將自個撞到刀刃上,謝莫兩家的人就沒一個是傻子的。
夜家更直接,一個楊蕓釵便足夠震懾靜國公府的,以至于早朝靜國公夜二爺十分安靜,不是永安帝問到,父子倆權當自個透明。
夜謝莫三家的沉默低下,成功收住了永安帝秋后算帳的火焰,但看著眼前的黃芪肖及退半步后面的莫息,永安帝不禁揉了揉太陽穴,文總管見狀上前想服侍一二,卻被永安帝輕抬手止住步伐。
黃芪肖主要就是來上稟夜十一也同跪于靜國公府大門外雪地里的,稟完候著,然永安帝穿過他看向他身后莫息的那目光,直教他繃緊了整個身形,倘若可以,他真想下一息就落荒而逃。
他沒有回頭,也不能回頭,他看不到莫息的神色,他都被皇上那鋒利如刀的目光透刺得渾身冰涼,縱自小有仁國公府的底蘊,想必年不過十歲的莫大少爺也好不過哪兒去,倘昏過去了,他不禁得吃皇上胡亂帶人入宮的罪,過后還得吃仁國公府暗下的一個數落。
不必深想,他都知道莫息以交易一個蔡康來同他換得一次入宮面圣的機會,這樣的事情絕然非是此時現下情況的仁國公府能答應的,大有可能仁國公莫世子都不曉得,他們的嫡長孫嫡長子竟被他以一個交易交換便在這個關頭給帶進宮。
說不上后悔,卻也絕對不輕松,黃芪肖覺得自已好像有些犯混了,就憑莫息空口白話那么幾句,連證據都沒先交給他檢驗,他居然就信了
為什么
就因著起先莫息看他時的那眼神兒的親切感么
什么時候他變得這么感性易信了
見鬼
終于永安帝將目光瞥向黃芪肖,黃芪肖止不住一個激靈,喉嚨吞下口水發出一個細微的咕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