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去歲夜游凌平湖,距今已一年有余,也是夜十一與莫息第二次同游凌平湖。
猶記得那時的莫息仍是個不怎么深沉的少年,喜形于色,她做什么他都得當面問一句,而非似如今這般通曉她心思,好像她在他面前跟塊透明的水晶一般,易讓人看懂參透。
莫息早到,莫家游舫停在五子橋邊,站在船頭,迎著夜風,望著橋上那一盞又一盞的橋燈苑若火樹銀花般在夜幕下綻放,肆意奪目得讓人移不開眼。
夜十一坐于舫中,直至夜家游舫靠近莫家游舫,莫息自五子橋燈盞中回頭,視線落在她身上,他輕步緩跳上夜家游舫,她方慢慢起身。
他近前,她輕輕一福“莫大少爺。”
莫息還禮“你我不必如此。”
夜十一笑了笑,并不欲在這個問題上與他糾纏。
兩人于舫中落座,已得隆冬確切消息的莫息知夜十一脾性,也不多廢話,給永書一個眼神兒。
永書會意,立刻把手上蓋著一層布的捧著之物放到兩人中間桌幾上去。
“瞧瞧。”莫息道。
夜十一伸手翻開蓋布,露出蓋布之下托盤之上的物什,被疊得四四方方整整齊齊的一塊布粉“蜀錦”
沒有意外,似乎早在意料之中,她語調中的淺淡無訝讓莫息不禁一問“你早知道”
夜十一未有應答,只自袖兜中取出一小片碎布來。
莫息一眼認出碎布的材質,倒是小訝了一把“蜀錦你早知道”
“我本不知道,這是日暮下學前容蘭郡主給我的碎布,她在幫我,是她給我的提示。”夜十一實言道。
“容蘭郡主”莫息還真沒想到在此事兒上,容蘭郡主居然會幫夜十一,更沒想到容蘭郡主居然連這樣的事兒都曉得,他不由感嘆“魯靖王之女,果非同凡響。”
然就這樣非同凡響的容蘭郡主,在前世,卻最終死在自家長兄的多疑之中。
“她確是個聰明人,可她再聰明,她也從未防范過自已的家人,她太愛護她的家,太任信她的家人,以致于能看清所有外人的險惡,卻無法明白有些血脈比蛇還要冷血。”噩夢中,夜十一記得,容蘭郡主比她還要短命。
她死于難產,死時十九歲,容蘭郡主則死在及笄之年,被魯靖王世子用計毒殺而亡。
莫息聞言心下一凜“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記得前世容蘭郡主死時十五歲,還得六年,現如今她說出這樣的明白話來,難道此時的魯靖王世子已然對自已的嫡親妹妹動了殺心
“我能知道什么”夜十一反問一句,不以為然道“都說生在帝王之家,尊榮多厄并存,然縱是如此,明知到最后一敗,便會敗得涂地,身家性命盡丟,可古往今來,仍舊有多少人想投胎于皇族,生而尊榮,存于多厄。”
她端起茶碗抿一口潤潤喉,爾后方接著往下道“魯靖王同生于皇族,多年遭皇帝舅舅壓制蝸居山東,容蘭郡主為魯靖王嫡長女,較之為魯靖王嫡長子的魯靖王世子,卻是自小更得魯靖王疼愛,不僅因著容蘭郡主聰慧,更肖似魯靖王,更因著容蘭郡主那份身陷狼虎之地,卻絲毫不墮皇族半點風范,與水來土掩兵來將擋臨危不亂的絕塵氣魄。”
莫息道“你是想說,慧者招忌智者招疑”
夜十一反問“難道不是”
“是。”這是事實,莫息反駁不了,知夜十一是從此中推斷出來,他不再問為何,只順勢說道起魯靖王一雙嫡出子女“魯靖王世子雖與容蘭郡主一母同胞,卻生來不足月,自幼體弱多病”
說到這兒,他想起三皇子。
魯靖王世子是真的自母胎帶出來的體弱多病,而他皇子表哥卻非如此,先天與后天的區別,盡然產于某些人的貪心叵測。